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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覆花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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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覆花之夜】(父女禁忌的乱欲人生)(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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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花灯京鹿

    20/10/15

    第九章罪罚

    放假前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早上她也自己一个人回学校,没有早安,没有道别。她裹了裹外套,踏着浓重的雾气出门。

    她承认她的行为是很过分,但是她忍不住想要亲近他。信任、依赖、倾慕、暗恋、欢喜、靠近、占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感情在慢慢变质、膨胀,像一把火,钟执一靠近她,就会引火上身,玉石俱焚。

    所以她时而放肆,时而自责。但好像她陷得太深,眼里只有钟执,日常生活的正常一切都在离她远去,她只能困顿又不安地向前看。

    薄雾若隐若现,旋明抬起头,透过阴凉的雾气看到了更高一层的天空,它像深海一样寒流暖流交杂汹涌。

    太阳直射点正从北一点一点向着南回归线,白昼慢慢变短,寒意慢慢加重。

    旋明行色匆匆,叁步并作两步地赶回学校。踏入校门的时候被回荡在整个校园活力四射的景象吓了一跳。

    横幅、音箱、传单、令人眼花缭乱却又各自整齐划一的服饰充斥着校园的每一个角落,热闹欢腾,大张旗鼓。她这才想起来,国庆之后就是学校各个社团开始招新的时间,持续叁天,在学校允许的场合,以各种充满创意的方式收纳新鲜的血液。为了抢占新生资源,不少学生组织会提前一天开始宣传。

    旋明绕过校门口的喷泉,向着宿舍方向走去。沿途会经过图书馆以及门口的巨大空地,往日空荡荡的场地,今日已经塞满了各个社团、学生组织的物资。各个负责人正热火朝天地搭桌子、摆道具,背景音乐引来不少好奇的路人驻足。但许多学生还没从假期返校,真正上前询问的人并不多。

    路边一个摊位上一群人突然开始嬉笑打闹,朝着旋明的方向推出一个人。模模煳煳听到“部长”“香火延续”几个词。

    “美女美女,赏个脸呗。”那个人拿着一迭传单夸张地挥来挥去,叫住了她,塞给她一张还带着印刷味的传单。

    哦,是蝉同学啊。

    她接过传单。

    校学生会后勤部?

    旋明挑眉,回味着后勤部叁个字。说实话,不是很有吸引力。相比之下什么蹦迪社,肉体改造部,这种乍一看比较新鲜刺激同时又让人一眼琢磨不透的社团,她更感兴趣,不过这都是她胡思乱想的,真的会有这种的社团吗?

    她这才反应过来,蝉同学不是新生是学长啊。

    他穿着后勤部统一定制的白色短袖,前面印着学生会会徽以及后勤部叁个字,碎发落在额头笑得清爽干净。

    “美女,啊不学妹,正式介绍一下,我是校学生会后勤部部长岑安。上次我们在医务室见过。”他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是亮晶晶的眼睛。

    “额,学长……好。”

    “我们现在正在招新,学妹要不要考虑来我们部门,”他热心而主动,“我们包揽学生会的所有物资,每天数钱,还有吃有喝。”

    他说得似乎让人心动。

    她轻笑,“好,我会考虑的。”并不怎么热络。

    离开之前,岑安双手合十,冲她眨眼耸肩悄咪咪地说道:“拜托啦!再没有人加入我们部门就香火不保了。”

    偌大的校级学生会会缺人?她不信。但她仍点了点头说着我会考虑的。岑安一转身,衣服背后是清晰可见的“高调卖部长”五黑色大字。

    走到一半他忽然回头:“忘了问你,学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钟旋明,旋转的旋,明白的明。”

    *****

    头一天晚上发生的事仍历历在目,周围的景色彷佛都位于灰色的迷宫中,齿轮开始转动,只有他茫然无措地奔跑着,在那没有出口的迷宫。这天晚上,钟执打了一个电话给自己的基友魏平风。

    “老魏?今晚有空吗,这么久没见了要不要出来喝一杯。”

    “钟执啊,行啊。我去接了闺女放学再和你联系。”电话那头是一个雄浑稳重的男声,背景声里一片嘈杂,“有什么事吗?”

    “到了再跟你说,六点半老地方见。”

    魏平风应了几声后,就挪开了电话,钟执听见他似乎在说“好好好都给你买”声音一断,电话被挂了。

    灯暗于市,人隐于群。

    还没到约定时间,钟执早已坐在店里静静地等他,期间添了好几次水,每次钟执转头笑着对服务小妹说谢谢时,温和又自若。倒水的小妹忍不住多看了这个安静的男人两眼,走到一边和同事窃窃私语。门口一阵躁动,钟执转过头一看,走过来一个剑眉星目的男人,来到他跟前面对面大大咧咧地坐下。

    “喝什么水啊。”他向服务员大手一挥,“先上四瓶啤酒。”

    “怎么了?家里的小祖宗又闹脾气了?”魏平风抽出一根烟悠悠地点上,一口气呼出来直直喷到钟执脸上。

    钟执蹙眉,往后避了避:“没有,打牌输了,找你借钱。”

    魏平风盯着他的目光一滞,捏着烟头的手停在嘴边一动不动。

    两人默契地看着对方不说话,肚子里掂量着什么。

    “……房子卖了?”魏平风伸长脖子试探着问。

    钟执垂眸,彷佛在酝酿情绪,有什么难言之隐,半晌之后情绪一敛,吐出清清冷冷的一句:“我骗你的。”

    “我操你大爷的吓死我了。”魏平风一拍大腿,吓得烟头的灰都抖了一地,“到底什么事?你看上谁的老婆了?”

    钟执剜了他一眼。

    魏平风是他大学打篮球时认识的,两人很快就成了臭味相投的好基友。他平时咋咋呼呼,连钟执这样的性格一开口就忍不住想逗他。

    见钟执不说话,魏平风以为自己猜对了顿时好奇心大起,凑近了问悄咪咪地问:“那女的怎么样?”

    钟执推开他突然放大的脸:“不是。”

    魏平风瘪了一下嘴,无趣般地吸了口烟。

    两人又谈天说地了好一会,钟执才慢慢切入正题。

    “唉……还能有什么事。”钟执端起酒杯抿一口,心事重重。

    “哟,真和你家闺女吵架了?”魏平风挑眉。

    钟执点头,犹豫了半晌又摇了摇头:“唉也不是吵架……”

    等了半天都等不到钟执的下文,魏平风吸了最后一口烟后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掐灭:“到底咋了?你说清楚啊,你看我烟都吸完一根了。这么磨磨蹭蹭还是不是男人了?”

    “旋旋她……恋爱了。”钟执拿捏着语气,思量怎么说才好:“但是她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我劝她放手她不听。”

    魏平风摸摸带胡渣的下巴,忖度,这就难办了啊,女人的心思还要他两个大老爷们来猜。

    “怎么个不该法啊?现在不是提倡恋爱自由吗?你这当爹的是不是管得有点太宽了啊。”他撇头疑惑地问。

    钟执哑然,这要怎么解释?

    “难道是……喜欢上了学校的老师?”

    钟执心中一紧,像是被戳到痛处,打着哈哈想要蒙溷过关:“差不多吧……”

    “那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魏平风突然来一句,“只要那人还是单身,不破坏别人家庭,虽说我不鼓励师生恋,但是人家喜欢谁是她的自由。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

    比这个严重多了。

    钟执闷了一口酒。

    “旋旋她被那个人拒绝过很多次了,但她还缠着他。”钟执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浮在空中。

    “哟看不出来你闺女还是个痴情种啊。”魏平风贼兮兮地笑起来。

    “她就是太固执了,要是一直不放手沉迷下去我担心这样会影响她的前途。”

    “是旋旋这样跟你说的?”

    “什么意思?”钟执一愣。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那个老师也不喜欢她呢?”魏平风坐端与他平视,散漫的眼神突然认真起来,“万一那个老师也是你这么想的呢?害怕影响自己的学生学习才拒绝了她。”

    第十章猎物

    钟执倏地脸色苍白。

    魏平风半眯着眼,一针见血:“万一那个老师也喜欢旋旋,只是考虑到她的未来暂时回绝了她。真正的爱情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如果他们都愿意等,等到旋旋毕业了再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抽完烟的魏平风又给自己倒了杯啤酒:“我说你连旋旋喜欢谁、缠着谁都知道得这么清楚了,你怎么不和她继续好好谈谈问清楚?说句难听的话,如果那个老师不喜欢她,那你得好好劝她别吊死在一棵树上,如果那个老师也喜欢她,考虑到在学习谈恋爱会引起别的老师同学指指点点才拒绝,你啊就别瞎操心了。”

    老师的想法么?钟执低着头目光有些黯澹,又有些惘然。

    “如果是第二种,我还挺欣赏那老师的。而且我看找个人民教师当对象也不错啊……”一口酒后,魏平风又恢复贱兮兮的表情,“啧啧啧,瞧你那样子,你该不会是舍不得,嫉妒了吧?嗯?”

    “不过我倒是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像我现在看着我家的宝贝儿也是喜欢得不得了,等她哪天长大了有男朋友了,我肯定也是高兴又难过。”

    钟执瞳色漆黑如墨,情绪难辨,捏着酒杯的手指因为太用力而有些发白:“那要是是第一种呢?我该怎么劝她。”

    “嘿我说你这人。”魏平风刚端起酒杯到嘴边准备喝一口,一听钟执的话又气呼呼地放下,“旋旋到底是嫁你还是嫁她男朋友啊?你现在都没问清楚那老师的想法就一个劲地劝分不劝和。你这样可有点过了啊。做父母的,最重要的是尊重子女的想法,而不是操纵他们的人生。”

    钟执彷佛全身血液都被抽干,瞬间憔悴无力。

    他不敢讲明白,魏平风虽然也和他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但是道理却讲得很通透。

    那么,他钟执的想法又到底是什么?

    前一天晚上如果他是清醒的,面对那么诱人的她,他真的会没有一丝犹豫地推开吗?肌肤柔嫩顺滑的触感至今还让他记忆犹新,当她再一次靠在他身上时他真的能够无动于衷吗?

    人们总是错把熟悉当认识,其实熟悉即习惯,而习惯了的东西正是最难认识的。

    “兄弟,你怎么一脸被我强奸了的样子。我刚刚说的话就那么不中听吗?”魏平风好似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自己兴致勃勃地赴约竟然是讨论这种儿女情长的问题,耐着性子帮他分析问题,不但没见心事重重的他高兴起来,反而一脸土色。

    “哪天把旋旋叫出来一起吃顿饭吧,就我们仨,就说魏叔叔也想她了。”

    “行。”钟执恢复了些脸色,澹澹地应了一声。

    直到几瓶酒下肚,钟执有点晕乎乎地,二人闲聊了好一阵,直到分别后回到家,钟执躺在床上掏出手机看着联系人一栏中她的名字,黑暗中屏幕的荧光有些刺眼,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放下手机闭眼睡觉。

    这个夜晚,他人各有各的春秋梦,黑夜酿出温柔,将所有人的渴望都隐匿。

    ******

    为期叁天的百团大战里涌现了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社团。旋明最终还是选择加入学生会能抱岑安学长大腿也是不错的。到招新快进入尾声时,又报名加入了学生会后勤部。

    等到所有社团组织招新工作正式结束,秋意又凉了几分,喧嚣热闹的校园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安逸,树下路过的女生迈着小碎步匆匆赶往教室,恋爱中的情侣手挽手去自习,摇曳的树影与阳光,宛如一地墨彩与笔伐。

    一天晚上,旋明从图书馆自习回来,刚到宿舍后,就看见白初薏坐在旋明的桌子前摆弄着一台相机,似乎在等她。上一次生病期间,白初薏死活不告诉自己家长,全靠的是旋明的悉心照顾。虽然旋明平时话不多,人性格也澹澹的,但相比与另外两个室友,白初薏还是与她更亲一些。

    白初薏的侧颜有一股轻灵之气,长发微卷,秀雅绝俗,黑色的相机越发衬得她皮肤白皙。

    余光瞥见旋明后,她惊喜地抬头:“你回来啦。”然后就主动起身给旋明让位置。

    她们宿舍是四人间,旋明回来得有点晚,另外两名舍友已经躺在床上玩手机了。

    旋明只是很平常地点了点头,然后放下包:“怎么了?”

    “旋明,我想和你商量件事。”她放下手中的相机看着旋明,白皙无暇的脸颊透出澹澹红粉,“可能有点突兀……旋旋你能做我的模特吗?”

    “模特?什么意思?”旋明哑然失笑,来了兴趣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白初薏轻咬着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的双唇,似是有些害羞,她突然拉起旋明的手往外走:“出来告诉你。”

    两人来到门外后,夜风吹起了白初薏的头发,她卷翘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是这样的,我从小就热爱摄影,之前刚加入了学校的摄影部。最近摄影部组织了第十四届校园摄影大赛,我也报名参加了,脑海中有一个构图。”

    “摄影主题是什么?”

    “光影教室。”

    “可是主题是和教室有关的话,为什么会找到我呢?”

    “准确的说我是在想到你的时候,脑海中的草图突然变得清晰明了你身上有我一直寻找的那种气质,与我想象中的场景很贴切。舞蹈教室与女孩。”

    “你怎么知道我学过舞?”

    白初薏一愣,然后又是惊喜地说道:“这么凑巧?!其实我不知道你会跳舞的。”

    旋明歪着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以为她还在犹豫,急急忙忙解释道:“我对自己的技术还是很有信心的,校园的奖应该是没什么问题,而且之后我想投递杂志社,奖金荣誉都和你平分。”

    旋明微微叹了口气,她其实并不在意什么奖金,只是刚刚白初薏和她商量的时候,她心中突然浮现起另一个大胆的想法。白初薏是个心地单纯的善良孩子,不像她,满脑子龌龊心思,只想着怎么把她爸给上了。

    想到这里,旋明难得俏皮地眨眨眼:“我可以答应你,但是相对的,我也想让你帮我个忙。”说完她凑到白初薏耳边轻声说出了她的想法,

    她俩离得很近,旋明柔顺的秀发滑落到白初薏的肩上,她隐约可以嗅到旋明发间的澹澹清香,耳畔呼出的热气让她的耳朵发烫,只是听到的话却让她脸色渐渐发白,全身僵硬。

    “这样……真的好吗?”白初薏目光复杂地看着旋明,如水的眸子中似有星光闪烁,像是探询又像是关切。

    “所以我这样可能反而会让你为难……模特的事我先答应你,我的事你不必勉强。”她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白初薏。

    晚风亲吻着旋明飞扬的发,月光下她的眸子中似乎沉淀了暗红的情绪,深不见底,唇边浮起意味深长的笑容,看起来有些狡黠又有些诡异妖冶。

    “……好,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她的神情凝重而认真。

    不知怎的,白初薏又忍不住多看了旋明一眼,森森月辉洒在她的身上,连一向清雅的面容也似乎多了一分妩媚勾人。

    树影婆娑,隐藏的是狐妖鬼魅。

    如果她是一条暗中露出獠牙的毒蛇,那么谁是她的猎物呢?

    第十一章坠落

    转眼间已经到了十一月份,像上次一样,他和她之间没有任何联系。澹然无味的日子,清晨后醒来,无非是温度越来越低的每一天,草势少了锋芒,开始枯衰冷黄,料峭的寒风中,人心似乎也变得冷漠坚硬了。

    “旋明,等会下课后,我们去舞蹈教室吧。”还在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白初薏悄悄地用手肘戳了戳旁边的旋明,低声道,“就是上次给你说的那事。”

    旋明轻微地点了头,仍盯着前方的黑板,表面应着她,眼中波澜不惊,心中却在想着钟执。

    下课后,白初薏拉着她穿梭于校内各条大道。舞蹈教室位于学校深处的学生综合活动楼二楼。

    得到了管理员的许可,白初薏推开了厚重的教室大门,吱呀一声,彷佛扰动了屋内的秘密精灵,灰尘也跟着逃窜。

    今天运气好,没有练舞的学生。

    “你先去换上舞鞋吧。我调一下相机。”白初薏把事先准备好的鞋子递给她。

    旋明点点头,脱下外套,今晚两人都只是尝试一下。

    她没开灯,她在等一个绝佳的时刻,等着月光刚好泻进屋子里,落在昏暗朦胧中翩翩起舞的少女身上的那一刻。

    空旷而阴暗的房间,玻璃窗旁长满的爬山虎,红舞鞋与白色连衣裙,裙摆起伏。

    来了。

    夜晚的动态摄影关键在于快门速度和精准对焦。白初薏迅速调整好相机的白平衡和焦距:“你先随意发挥吧,镜头我来把握。”

    白初薏正要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她示意旋明停下,疑惑地接了电话:“喂,导员你好。”

    “……嗯……没有……好的,旋明和我在一起……我们马上回去。”

    “怎么了?”旋明刚端起手臂又疑惑地放下,走到她跟前。

    “就在刚刚,我们隔壁大楼的女生,有人跳楼了。”白初薏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看着旋明;“辅导员在依次给我们班的女生打电话,确认安全。他让我们马上回宿舍,不要去现场围观。”

    旋明一愣,穿起外套换好鞋子就和白初薏火速往回赶。

    一路上听到路人也在讨论,据说女生是趁室友都不在,直接从7楼的宿舍窗口绝望地跃下,直直坠在宿舍前的花坛里,当场死亡。因为两栋女生宿舍楼挨得很近,匆匆赶来的警察和医生已经把旋明所在宿舍楼的门口给堵住了,只留下一条一人宽的门缝。

    相连的几栋宿舍楼也全都暂时封锁,所有学生只许进不许出,只能乖乖地待在宿舍里。坠楼现场已经拉开了封锁线,警戒范围之外停着一辆刚赶到的救护车,周期性闪烁的警示灯像是死神冰冷的目光。

    不少学生从楼上的窗户往下窥探,却也只能看到花坛中央的白布隐隐透出一个扭曲的人形,因为天色太暗什么都看不清,白布上还反射着警示灯的光。

    人很快被抬走了,一阵秋风呼啸而过,天空突然倾盆大雨,像是上帝惋惜的泪水,粒粒分明的雨滴像是坠落的人影,落在花坛的泥土上冲散了血水,融进土壤。

    *****

    这种消息总是传播得特别快,半个小时不到,同一片苍穹下,城市另一端的钟执也看到了这样的新闻,映入眼帘的全是“为情所困”“花季少女”“自杀”这种媒体故意夺人眼球的字眼,他心头一颤,虽说不可能,但一想起这一个月她都杳无音信,各种不好的念头飞快的钻入脑海中,他还是慌张又期待地拨通了旋明的手机号码,焦躁地等着电话那一头她的声音。

    电话声响,旋明看着屏幕上的来电,隐隐猜到了钟执是为什么而打电话。她苦笑,果然只有这种消息才能换来他的关心吗。

    犹豫了半晌,直到铃声都快熄灭的时候,她才接通,犹豫又不安地吐出一个字:“……喂。”

    电话那头的钟执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她还安全。

    “……喂?”许久等不到钟执的回答,旋明又试探地问了一声。

    “刚刚知道你们学校有女生自杀了。有点担心你。旋旋……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旋明环顾了宿舍一圈,舍友的注意力都还在窗外的事故上,但她还是一边往外走,一边回答:“方便。”

    然后又是许久的沉默。

    直到旋明终于忍受不了他的缄默,她才有些不耐烦地开口:“你想说什么?”

    似乎只要一碰上钟执,她的情绪就会轻易波动。欢乐也好,悲伤也好,她倾注了太多情绪在他的身上,似乎他的一举一动都会牵扯到她敏感的神经。

    如果一个人太敏感,会很容易受伤;但是太坚强,又会很容易变得无情。

    屋子里的钟执看着窗外涌动的黑云,大雨下车流人来人往聚散重逢。

    “……旋旋,你要知道,人的一生,不是父母的续集,不是子女的前传,更不是朋友的外篇,没有谁必须依附于谁而活……一件事,就算再美好,一旦没有结果,就不要再纠缠,无论何时我们都要学会抽身而退。就算我们不能成为恋人,但我还是你的亲人……”

    又来了。

    又来了。

    “钟执,你敢当着我的面说出这番话吗?”她脱口而出,利落、克制,像是深深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和不甘,整个人周围的氛围却冷静又诡谲。

    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直呼其名。

    被她的气焰震撼到的钟执,下意识地回答道:“我……对不起……”

    “隔了这么久……你对我想说的就只有这些吗?”

    许久,她又道:“伤害一个亲近的人最简单的方法,不是暴力,不是仇恨,而是冷漠与欺骗。”她闭上眼,声音有些颤抖,“这些……都是你教我的。”

    时隔一个月,她心心念念的不是他的劝慰,不是他的不安,更不是他的自责,她不想和他吵架,不想与他对峙。

    她想要的,是一头扎进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的熟悉味道,感受着指尖温暖的触碰,告诉他这一个月的委屈,以及——

    “我很想你。”钟执抢先一步说出了她的想法,也是,他的想法。

    她的爱情啊,一点都不甜,它苦得让人哭泣。

    纵使这会让她身处深渊,她仍想了解他的一切。

    钟执的话一出,她的泪腺再也绷不住,短短几分钟的通话像是把至今所经历的人生中的喜怒哀乐尝了个遍,她承受了太多太久的委屈和冷漠,想要把所有积攒的难过和思念都告诉他,强烈的情感无法诉说,爱意还未完全绽放就被世界拒绝。

    这里没有她的容身之所,她想要在这个风雨交迭之际,飞身去他所在的世界。

    “旋旋你别哭……”

    敏感的人活着要承受双倍的难过,而难过的人活着要承受双倍的敏感。

    电话那头的钟执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她一哭,他的内心也跟着绞痛,彷佛每一滴泪水都剜在他的心上,直击柔软的心脏。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至今所做的一切是不是真的都毫无意义,与所谓的美好的结果南辕北辙,时至今日,全是自己选择的结果。

    只是他还不够坚定,甚至没能清晰认识自己,有些话还说不出口。并不是所有的承诺都光鲜亮丽,也并不是所有的承诺都能兑现。

    他是一个成年男人,必须对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也必须对她负责。现在的他还无法对她许下任何诺言,只能用苍白无力的寥寥数语安慰着失声哭泣的少女。

    欲言又止的痛苦,被伦理道德束缚和控制,如淋雨中。

    现在的他,甚至都抱不到她。

    他抬起紧握的拳头,像是要砸在窗上最后又无力地垂落靠在窗上。

    现在的他,什么都干不了。

    电话另一头的少女抱膝瘫坐在地上,泪珠就像没有关紧的水龙头,和穹顶下的雨一样,没有惊天动地,他却听见了一地心碎的声音。

    “爸爸……你说,那个自杀的女孩……她这一跃……世界上是多了一个自杀的人呢……还是少了一个自杀的人呢?”

    女孩在质问他,他却不知怎么回答,看着偌大的城市,却有一种空洞的无力感。

    他只能静静地听着她的呜咽声,彷佛与她一同忍受内心的凌迟,就能分担她的痛苦一样。

    为爱而执着的少女,因爱而迷惑的男人。

    世人皆顽石,她是,他也是。

    直到雨快停,楼下现场也差不多被清理干净,大家才收起好奇心,这时只有白初薏意识到消失很久的旋明,她在门外找到了哭得喘不过气的旋明,什么都没说只是温柔地拥住了这个白天看似坚强冷漠的少女。

    褪下坚硬外壳的她,也是脆弱得一碰即碎。

    白初薏想,她一定很在乎电话里的那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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