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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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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喊哑了,大家麻木地看着远处,远远看着自己熟悉的兄弟互相用刀砍着,风使劲的刮着,将士们的脸绷得紧紧的,指尖掐入掌心,我看见身旁的一个士兵,掌心滴着血,大军一片死寂,谁也不再喊一声。

    前方惨叫连连,莫怀将军被乱刀砍得血肉模糊,手和脚都砍断了,整个人分为了几块,很多人扭头不忍心看,我听到了啜泣声,我看到了铮铮男儿脸上泛着泪光,半个时辰,三万大军只有一个人屹立着,倒下的尸体无一不是血肉模糊,有一些几乎被剁成肉酱。

    剩下那位士兵继续在阳光下疯狂的挥舞着长剑,他一条手臂断了,一只耳朵被削去,胸口中了几刀,全身是血。

    “终于全死了——终于全死了——”他突然兴奋地大叫起来,朝我们回望,挥舞着那条独臂,那脸全是血,我根本已经看不清他的样子了,他喊完后,轰然倒了下来,三万将士,全倒在血泊中,他们的身体不但有刀伤,还被几百枝箭射中,成为一个刺猬,他们一定很痛很痛……

    整个大军没有一个人出声,我们只听着高台上那个暴君在不可一世地狂笑,我们只听到城楼上的守卫那叫嚣声,整个天地似乎一下子阴暗下来,天空黑压压地朝我压下来,我的心几乎喘不过气来。

    “楚将军,让我上前察看,我对门阵法有一定研究,估计——”我朝楚冰请命,虽然已经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但还是异常压抑,声音颤抖着。

    “嗯,小心一点,不要进入他们的射程之内。”他的声音依然哑着,我从他的眼睛看到了痛楚与伤痛。

    “是——”我骑着小红马一步步地往前走着,走了三百米,我发现我军尸体前方隐约在九个不同的方向摆了石头,俨然是一个阵法,我小心翼翼地再往前走了一步,想再进一步看清楚,就在这时,我听到风吹树枝响的声音,我听到有东西踏在树枝上的声音,这里怎么会有树枝的响声?但我没有想清楚,“哗——”的一声巨响,一只大老虎突然跃了出来,张开血盆大嘴朝我冲来。

    老虎那利齿发出锋利的光芒,他的嘴角还滴着血,似乎刚刚吃了一个人,我猛拔剑朝他刺去,我的剑一刺出,身后一阵猛风刮来,我转过身子一看,吓得心都快停止了跳动,三只猛虎突然从天而降,分不同的方向朝我咬来,我惊恐地大叫,如疯子一样挥剑狂砍。

    “一定是幻觉,一定是——”我的刀一边砍,我一边对自己说,将眼睛闭上,调整气息,眼睛一闭上,气息慢慢变平稳,我再也听不到风吹树叶响的声音,我再也听不到老虎狂啸的声音,我只听到了身后将士的惊恐尖叫,我听到了他楚冰恐惧地喊我的名字,我还听到了马蹄急促朝我奔来的声音。

    我闭着眼睛调转马头,冲了回去。

    “小夜,怎么了?”楚冰已经驱马来到跟前。

    “没事,这里有高人布了阵,一时半刻攻不进去,我们暂时退兵从长计议。”这时候我已经完全清醒过来,我终于明白为何这三万士兵会疯狂袭击对方,因为他们都将对方看作那张着血盆大嘴的猛虎了,他们当时的恐惧时可想而知,回眸再看看那倒在血泊中的三万尸体,压抑得不想说话,他们到死都不知道他们砍的老虎其实是自己的兄弟。

    只要上得这个战场就会准备着死在这个战场,但看着昨天还跟自己说笑的兄弟们就这样惨死在地下,说不出的难过,在楚冰的一声令下,我们退兵十里驻扎。

    当晚厨子煮了饭菜,没有人吞得下咽,大家坐在一旁,想着那满身插满箭的兄弟,想起那被砍得血肉模糊,甚至被砍成好几块的身体,每一个人难受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兄弟们,当我们跨上战马,当我们拿起手中的刀与枪,我们就知道我们有可能倒在异乡永远回不去,今日三万兄弟惨死,我比你们更难过,这十年他们跟我闯南走北,历尽大大小小无数战役,不是兄弟更胜兄弟,我一直以我的兄弟为豪,因为无论是遇到多大的困难,面临多凶险的战役,我们都咬着牙挺下来,我们都笑着面对。”

    “今日我们要吃饱,因为只有吃饱,我们才不会被杀,因为只有吃饱,我们才有力气作战,因为只有吃饱,我们才能为死去的士兵报仇。”

    “是汉子的就给我端起饭碗狠狠地吃——”说到最后楚冰的声音已经沙哑,将士们无声地端起饭碗,他们将眼泪咽到了肚子里。

    而当晚楚冰却将饭餐拿回军营,自己却粒米不进,他能说服他的手下,但却说服不了他自己。

    “小夜,你说如果我打了胜仗就拉兵马回朝,不攻打这夷国,他们是不是就会活着?”

    “很多东西没有对错,大家的立场不同,各为其主罢了,现在我们死了三万兄弟,也许我们这次将夷国灭了,会让我们更多的兄弟以后好好活着,梵厉野心勃勃,他不会甘心守着这弹丸小国,现在都已经蠢蠢欲动了,继续让他发展强大下去,必然是一个后患,除掉他对银魄这是百利而无一害,到这个时候,我们得想破阵的方法。”

    “嗯,这个阵法可否有破解的办法?”

    “有,我之前看过很多这方面的书,这个是几百年已经流传的阵法,这次夷国已经将它改良,我要好好想想,从这里到城门估计大大小小的阵法应该不少,一定要几百人的小部队先去探路,并且阵法全在他们射程内,我们要启用一批坚固的盾,挡住飞箭横扫。”

    “这个没有问题,这些装备军中有,目前最重要的是破阵之法,这阵法一日不破,将士只有白白送死,我宁愿他们是悲壮地战死沙场,也不忍心看见他们将刀子砍在自己兄弟的身上。”

    “向南走二十步就是走到这个阵法的最底部然后我再朝西再走三十步最后——”我用手跟他比划着,他凝静气听着,很专注。

    “我今晚想去试试。”

    “好,我陪你去。”

    “嗯——”

    深夜整个军营都已经沉睡的时候,我与楚冰骑着快马往今日的战场奔了过去,虽然穿着黑衣,虽然在夜色的掩护下,但我们还是被发现了,只要一靠近,他们的箭就射了下来,城门还轰地打开,一队骑兵以闪电般的速度冲我们而来。

    “走——”楚冰大喊一声,就骑马往回奔,我再次回眸将那石头摆放方位印在脑海。

    “走——找死呀!”他回眸朝我怒喝了一声,我扬起缰绳立刻狂奔起来,他们的马奔腾而来,如猛鬼一般,蹄声一点点接近,吓得我心都要跳出来了,跑回军营背脊全都湿了。

    “再走迟一点,你我都被剁成肉酱。”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低头不理他,脑里全是那个阵法,晚上他睡着了,我就悄悄走出外面,然后自己根据那石头的位置摆弄着,到了天亮的时候,我大概已经摸索出来,就是没有到现场亲自走那么一遭。

    这几天虽然没有进攻,但训练却继续进行,我一直在耐心地等待,想不到天公作美,终于让我等到一个星月无光的夜晚,我穿上黑色的盔甲,以防被他们的利箭所伤,我们就连马儿也选了一匹黑色的战马,但这次不敢这么大意了,带了一支精锐在后面潜伏,以防万一。

    差不多去到的时候,我跟楚冰下了马,我们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地爬了过去,黑衣黑发,黑黝黝的苍穹,今晚浓浓的夜色是我们最好的掩护,差不多到阵前,我不许楚冰再靠前,怕他产生幻觉,拿刀砍我。

    “小心点——”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嗯。”我潜伏到阵前,蹲着身子,然后依照自己想好的破解之法走,想不到竟然真的给我破解了,我回眸朝着他得意地笑,他的笑容也绚烂地让这个阴晦的夜晚亮堂起来。

    我继续往里走,里面的阵法虽然难,但刚好就是我在鬼煞门里学过,在竹林里破解过的,做完这一遭后,我将这些石头全移了位置,这些阵法只要稍微改动一下,就完全失去功效,除非他们亲自下来察看,否则不会发现这细微的差别,弄好一切,我再趴在地上,爬了出来。

    “小夜,你的身体就像是一条虫。”

    “你的也像,并且是一条又粗又壮的肥虫。”两人就这样鬼鬼祟祟地爬着离开,居然没有被人发现,但看见两人蠕动的身体,又觉得好笑。

    晚上回去我们吩咐厨子连夜准备早点,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去攻城,这次我不得不感谢银狼那段时间逼着我看书,想不到竟然有一天能派上用场。

    “你怎么懂得那么多,你的小脑瓜究竟 装着什么?”

    “这世界有极少数的人,一生下来就有着别人没有的天赋才能,而我就是少数人当中的一个。”我颇为自得地说,但他却嗤之以鼻。

    我们回到营帐,稍稍休息了一会就起床了,各营将士接到命令后都立刻起床吃早点,在楚冰的一番鼓动下,人人恨不得立刻冲到夷国城墙前,一雪前耻,为那三万惨死的兄弟报仇。

    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大地,当整个世界还是安静朦胧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城下,城楼上的巡夜士兵,看见我们大军一大早过来,连忙吹起了号角,不一会那个男人已经冲到了城楼,那明黄|色的袍子因为天气还没有大亮,显得比较黯淡。

    “楚冰,是不是今天又想送三万士兵过来做刺猬?如果是我随时欢迎,弓弩手,准备——”他的话一落,城楼上已经站满黑压压的弓弩手,他们将弓拉满,等我们过去做箭靶,并且城门大开,一名将领带兵在阵前候着。

    “龚飞,率兵三千,用方圆阵进攻。”

    “是——”方圆阵就是大将位于阵型中央,外围兵力层层布防,长枪、盾牌在外,这种阵法的优点是队形密集,防御力强,但缺点也显而易见,因为队形过于密集,而缺少变化,攻击性比较差,但我这次的目的不是攻击。

    我们外围的将士将盾牌高高举起,形成一个包围圈,中间的将士就如一条长蛇一样向前方奔驰。

    我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深怕他们又如那天那样疯狂地互砍,手心也已经微微出汗了,军中将士与我一样紧张,风过后,我能听到身后将士纳渐渐粗了的喘息,还有那额上微微渗出的汗。

    我军将士两旁骑着高头大马,中间士兵徒步冲去,虽然行进的速度不快,但骑着马上的士兵高高举起盾牌,很好地掩护了中间的士兵,但对方的箭如雨海般射来,虽然有着坚固的盾牌,但我军依然不断有人倒下,有人惨叫,让人的心禁不住随着惨叫声揪起。

    当我们看到他们冲过那些石头的时候,欢呼雷动。

    “鲁英听命,率军三十万攻城——”此时夷国的厉皇居然亲自带兵出迎,他在大军的身后,高高地挺立着,依然是那样不可一世,没有丝毫的畏惧,我们从箭雨之中直冲大军而去,两军混战的时候,弓弩手停了下来。

    “龚超,带兵二十万,从两翼进发,将大军包抄。”

    “是——”

    这一仗持续到晚上,他出迎的军队几乎被我军消灭,厉王仓皇进城,关闭城门,皇城比任何城都要高,城门也尤为坚固,楚冰见士兵疲倦,收兵回营,等待时机再出击。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们和厉王展开了持久战,这一个月我们试过在半夜突袭,试过往皇城里放焰火,让城中火光滔天。他们也试过在我们驻营附近放毒烟,甚至在食物上投毒,烧粮仓,好在都及时发现,伤亡不算惨重。

    一个月后,夷国一名守将反戈,在一个深夜将城门大开,向天空放出焰火报信,深夜潜伏在不远处的我军,率军长驱直入,两军奋战了两个日夜,夷国城破国亡,我一直想不明白,楚冰什么时候与这位将领取得联系?

    可惜大军都没有见到厉王的影子,我们带兵冲入了皇宫,宫中的宦官正在瑟瑟发抖,看见大军吓得脚软倒地。

    我们在大殿上找到他,他此时正威严地坐在大殿上,临死也不想离开他的皇位,但金壁辉煌的大殿布满了尸体,全是女人的尸体,当中有他的皇后,也有他宠爱的妃子,年龄从三十到十几,但无一例外,她们的眼里流露出的都是恐惧。

    倒在他皇位下面的还有他八个女儿,小的才五岁,他的五个儿子站在他的身后,目光呆滞,似乎受到什么巨大的惊吓,他们手中的剑还滴着血,全身抖得厉害。

    “没用的东西——”他回眸盯了一眼还浑身发抖的儿子,他那只有八岁的小儿子手中带血的剑“叮当”落地。

    “父皇,为什么要逼着我杀母妃她们?为什么?”

    “没用的东西,你还敢问为什么?”他的眼突然变得暴戾,寒光一闪,手中的剑已经朝他小儿子的胸膛刺去,又快又准,没有一丝犹豫。

    大殿之中,那小皇子的惨叫被大殿上的惊呼所掩盖,他一剑穿心,拔剑出来的瞬间,滚烫而鲜红的血喷涌而出,那个长得极为俊美的小皇子倒在血泊中,双眼睁得大大的,带着恐惧,带着不解。

    “你没有必要杀了她们,我楚冰这次只是想取你的项上人头,我打了不下百场大仗,攻破的国家也不在少数,但从不为难妇孺,也不允许军中将士凌辱妇女,你——”

    “她是我的女人,生前我给予她们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我死后她们也要跟我共赴黄泉,生前她们是我梵厉一个人的女人,死后也是,我不会让她们偷生在人世,受其他男人蹂躏。”他邪恶地大笑,还算俊美的脸庞已经变得扭曲。

    “他们是我的儿子,他们的命是我给予的,我什么时候想要回就要回,我要他们生就生,我要他们死就死。”

    “我梵厉生前为王,死后亦是王,我无畏生死,十八年后,我又是一个霸者,他们既然生前是我的儿子,我死了也要追随我到阴间。”他的脸变得阴冷,他拿起手中的长剑,竟然送到他嘴边,舔着他小儿子那还温热的鲜血,让我觉得一阵恶心。

    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他的嘴角都是血,如一个嗜血的猛兽,就在这时,他身后的四个儿子打了一眼色,同时发难,朝他攻击。

    “父皇我们不想死——所以——”生的乞求让他们不想坐以待毙,希望拼死一搏。

    “不想死也得死,与其被他们杀,不如父皇亲自送你们上路,大家黄泉路上也好做个伴。”他狂笑几声,挥舞着手中的剑,如一个疯子一样朝他的儿子攻击,似乎他的儿子与他有着深仇大恨一样。

    只那一会,他几个俊美不凡的儿子全成了他的刀下鬼,甚至有一个被他割开了头颅,脑浆流了一地,突然我发现还有一个在动,双腿已经被砍断,血流了一地,他看着那个如疯子一样的父皇,泪水无声地流了出来,但眼里还带着生的渴望,但那个暴君发现他没死,居然又补上了一刀,他一声惨叫,眼睛没有闭上,脸上泪痕未干,但已经一动不动。

    我整个人呆住了,张大嘴巴愣愣地看着,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太快,快到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全部倒在地上。

    “一点用都没有,不配做我梵厉的儿子。”他竟然继续舔着剑上的血,那剑混着他儿子、女儿、妃子的鲜血,他一边吮吸还一边大笑,似乎舔着的是人间极品,不一会他已经满嘴是血,整个胃翻江倒海。

    “小夜,别看,出去,我来收拾他——”楚冰突然一只大手遮住我的眼睛,不让我继续看。

    “嗯。”我麻木地转过身子,当我走出大殿,一阵恶心,我抱住柱子呕了起来,呕得心都痛了还在呕。

    尸体见了不少,人杀了不少,多恐怖的死相我也看过,我竟然没想到他竟然会将自己的妻儿全部杀光,还要舔舐着他们的鲜血?

    有这样的夫君,有这样的父皇,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一场大灾难,也是这一刻,我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爹娘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人原来也可以自私到如此地步,自己死了,身边的人也要跟着他下黄泉,即使是自己的亲人。

    想起他那张血盆大嘴,想起他如疯子一般的惨叫,想起他俯在剑上舔舐的样子,我再次干呕着,知道什么都呕不出来。

    那被砍飞的双腿,那死去还泛着泪光的脸,呐血肉模糊的身体,那满地的脑浆,成了跟随我很久的一个噩梦。

    突然很想娘,很想银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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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 狼啸虎跃 o41:如此相遇

    我搂在柱子旁干呕了很久,呕得胸口都发痛了,当楚冰出来的时候,我抬头看他,他的战甲满是斑驳的血迹,但他的手却空空而已,他身上的血是那个暴君的吗?仔细看了看,发现他没有受伤,我才放下心来。

    “他呢?”问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我已经知道结果,发现自己是多此一举。

    “我杀了,怕你看了会发噩梦,叫人拿走了,他的头颅我很想拿去祭拜飞将军,但飞将军的尸骨都不知道在哪——兴许已经被恶狗——”他没有说出来,眼里始终带着伤痛。

    “唉——”我长叹了一声,心中感慨的同时,也很难过。

    此时周围的士兵有条不紊地开始善后,如楚冰所说,这支军队纪律严明,即使破城攻入皇宫,士兵对宫女也不敢有丝毫的侵犯,更不用说进城会侵犯普通百姓家中的女子,我喜欢这样的军队,也为与这样的军队一起浴血奋战感到自豪。

    楚冰命人将皇城里面还活着的将士召集在一起,夷国存活下来的将士,所有的兵器已经被缴了,有一些被绑了手脚,当然也有一些是受了伤,身上流淌着鲜血,他们倒也平静,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他们的眼都比较彷徨,他们不知道下一步楚冰会怎样对待他们,毕竟现在他们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他们的性命捏在别人的手里。

    我观察了一下,有人害怕恐慌,有人忐忑不安,有人双眼依然充满仇恨,也有个别眸子黯淡无光,虽然身体还活着,但整个人似乎已经死去了一样。

    “开战之前,我曾经说过,即使攻破皇城,我也不会焚城,更不会将你们活埋,如今这句话依然没有改变。”

    “你们只是换了一个皇上,其他的什么也没有改变,如果说要改变,就是你们的皇上变得更加英明,你们的生活变得更好,你们——”随着楚冰的声音响起,夷国将士眼里的恐慌淡了很多,我听到很多人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毕竟暂时性命是保住了,要他们一下子消除亡国之痛是不可能的,只是如果他们的生活真的比现在好了,那种伤痛会慢慢淡下去。

    我一个人走了出去,楚冰的声音渐渐远去,看着依然葱茏的灌木树丛,看着依然金碧辉煌、气势磅礴的宫殿,我不得不感叹,一个国家就这样覆灭了。

    一个国家要变得强大也不容易,可能要经历几代帝王的励精图治,但要亡国却太简单了,也许梵厉也想不到,他竟然死在这样的夜晚,他或者更加想不到,夷国的大好河山就断送在他的手里,他总想着称霸天下,想不到到头来,连自己的国家也输了。

    从宫中走出去,听到都是我军将士的欢呼声,在火光的照耀下,他们的脸泛着红光,兴奋得很,今晚对他们来说是一个难忘的夜晚,不但打了一场胜仗,让银魄的疆土又拓展了那么多,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活了下来,很快就可以回家见父母妻儿了,所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喜,快乐从脸上溢了出来。

    如果银狼知道,当年逼着飞将军五马分尸的暴君死了,他的心是否好过一些?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过他了,但他现在正在做什么?是否有危险?站在血迹斑驳的小径上,我突然想起了他,想起他干净而温暖的大手,想起他的笑容。

    银狼为复国报仇而努力,银魄的将士为了银魄强大奋不顾身,拓木为了自己的国家战死沙场,流尽最后一滴血,他们都有自己的国家,他们都愿意为自己的国家一生戎马,那我呢?我连自己属于哪个国家都不知道,以前一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今晚突然很想知道自己的爹究竟是哪个国家的人?

    一个连自己是哪个国家都不知道的人是悲哀的,一个连自己的爹都不知道的人是可怜的,但比我更可怜的是娘,她那么多年的等待是否值得?为了一个男人被囚了十几年是否值得?也许我爹真的如柳云所说,现在娇妻满怀,子女满屋了,如果真的有这一天,让娘情何以堪?

    娘现在怎样了?她是不是还天天盼着我将她救出来?我现在能替银魄攻城略地,但却救不出自己的娘,想到这点,心情又郁结起来。

    我就一个人独自在这个弥漫着血腥味的皇宫里晃悠,今晚楚冰忙着控制整个局面,清理皇宫里的尸体,安排人手驻扎皇宫,所以他的事情很多,而我却只管攻城,也没有人敢吩咐我去搬尸体,毕竟也是一个先锋。

    我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这里能闻到淡淡的花香,很舒服。

    这几个月下来,面对生死坦然多了,但依然没能将鲜血当做清水一样漠视,看见人死还是会怕,看到脑浆迸射,还是会做噩梦,尤其看到自己熟悉的人在眼前倒下,被乱刀砍死,还是会揪心,觉得在心里剜了一刀似的。

    士兵们忙碌地清理地上的尸体,而我就靠在一棵大树旁,闻着树皮的甘香闭上了眼睛,当第二天的太阳照在这片土地的时候,地上的尸体已经不见了,但血迹还没来得及清洗,也不是那么容易清理,也许如银狼所说,血会渗透到地下,无论下多大的雨都冲刷不干净。

    沿途鲜花在怒放,冬天还能绽放的花,让人心振奋,但这一路走回去,闻到的依然是血的腥味,而没有花的香味,这花开得实在妖艳,这座皇宫没有濯国的大,也没有濯国的漂亮,但建筑却是极其霸气,如它的主人一般。

    “昨晚去哪了?”楚冰的声音,平静而温和,漫不经心的询问却带着淡淡的关怀,我竟然不留意他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

    “在附近晃荡了一圈。”我回眸看着他,正好对上他的眸子,他的眸此时深邃而温柔,让我赶紧将头低下来,不敢再看他,现在我越来越害怕对上他的眸子,因为我觉得心虚,我觉得心发慌。

    “胜利的消息我已经遣人送回帝都,估计皇上会安排人来接管这边,我们在这里休整几天,稳定了局面,我们就凯旋而归。”他此时声音带着轻松与兴奋,也带着说不出的豪迈,但也带着淡淡的惆怅。

    “嗯。”我心中也一阵轻松,回去我就乖乖呆在楚府等着银狼回来,不再上战场了,战场很残忍也很血腥,再这样下去,我怀疑我天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我还是喜欢无量山,我宁愿回去煮饭给师傅吃了,只是师姐不在了,一定冷清多了。

    楚冰说是呆几天,但我们在夷国的都城呆了足足一个月,直到皇上派人来接管这里,我们才动身回去,楚冰率领的大军留了十五万在这边驻扎,听说不久皇上会将他们的家属都送来此处。

    我猜是皇上想尽快让这里的士兵与当地的姑娘通婚往来,以最短的时间达到同化的目的,十八营的领军邓超主动请求留下来,他说自小是一个孤儿,昨晚在宫中看上了一个宫女,想留下来落地生根了。他说的时候,黑黑的脸红了起来,惹得楚冰一阵大笑,我也禁不住掩口想笑。

    “嗯,也应该要女人了,但不是你看上了就行,你得问她愿不愿意,可不能硬抢,这不是我楚军的风格。”楚冰打趣地说。

    “我问了,她肯了。”他的脸红扑扑的,如一个熟了的番茄,声音变得更低,似乎很不好意思,看着一个七尺男儿红脸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邓超你可真行呀,我们忙的没时间喘气,你居然忙里偷闲讨了一个女人。”楚冰的声音带着调侃,但心情却极好,唇角敲了起来,邓超的脸红得更是厉害,衣服憨厚老实的样子。

    “不是,将军你知道我——我——但我这次真的看上。”

    “可惜呀,可惜我身边又少了一名猛将,我舍不得呀。”我看得出楚冰故意逗着他。

    “将军,你以后如果要用邓超,只要唤一声,邓超什么时候都赶回将军你身边去,将军这么多年对邓超的栽培之意,我都铭记于心。”说完就跪了下来,猛磕了几个响头,慌得楚冰连忙将他扯起。

    多年征战,真是情厚意浓,让人感慨。

    “好——记得你今日说的话——”楚冰豪迈地说着。

    “将军,你的身边也应该要有一个女人了,虽然能配的上将军的不多,但一两个暖床的总是要有的,你也该娶妻了。”

    “嗯,是的,我也真的需要一个女人了。”楚冰虽然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但眼里却难掩落寞,我最害怕看见他这种眼,看得我心揪得痛。

    第二天大军离开夷国帝都,往银魄方向回去。

    这段时间只忙着与夷国这场仗,往回走的时候,我们才发现我们灭掉夷国的时候,翼国竟然在一个月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灭掉了风国和霍国,兵力和国土一下子膨胀了不少。

    听到这个消息我愣了愣,翼国让我想起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话,表面对大国恭恭敬敬,但一发现机会,就会蚕食周边的国家,现在国力已经迅速膨胀,野心之大绝不在夷国之下,夷国的野心是摆在桌子上,翼国的野心在台面下,更有威胁性。

    不但灭掉了两国,还捏造一个动听的理由,说是风、霍两国联合攻打他们翼国,才引发了这场大战,风国、霍国那一役后有如丧家之犬,哪还有这个闲心去攻打他们翼国?但谎话说得好听,但似乎很多人相信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还有什么好说的?但我总感觉这个翼国以后会掀起滔天风浪的。

    因为是回国,又打了胜仗,一路上大家的心情好,兴致高,笑声总是不断,所以也不急着走,走一天停一天,那行进的速度真慢地可以,楚冰他就不怕皇上责怪下来?

    我们就这样走了大半个月,居然还在夷国与翼国的交界处,这时将士们倒是归心似箭,但楚冰却依然不紧不慢,即使皇上再次急招他回去,他似乎也当没听到一样,我觉得他之前对皇上可是恭敬地很,但这次怎会那么大胆藐视皇命?虽然是立了功,但伴君如伴虎呀。

    “以你这种速度都不知道要多少个月才回到银魄?你的将士可想妻儿想得紧,你在慢下去,估计大家都在背后骂你这个大将军了。”我笑着对他说。

    “你是不是也想他想得紧?你也想快点回去见他是不是?”他躺在地上,却睁大眼睛看着营帐的顶部,那眸光让我的心又猛地一下抽紧了,他怎么想到这里去了?

    “我只想与你相处多一会,回到银魄,你就不再属于我了,我只想拖,我甚至想不回去了,甚至想将你打晕,然后劫走囚禁起来,囚一辈子,谁也找不到。”他闭上了眼睛,难掩眼中的痛楚。

    “冰块——”我想说点什么,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多远的路总会有尽头,但还是想将时间拖长,这样路就会远一点,虽然这样拖下去将士有意见,皇上我也无法交代,但就是不想回去,你说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做?”他喃喃的说着,声音不大,似乎只是在梦呓。

    我倒在床上不再说话,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熟睡了,我从他平稳的呼吸声可以知道,我轻轻揭开了帘子,走了出去,我从马槽牵出我的小红马,看管马槽的士兵以为我是奉了将军的命令出去办什么事情,所以也不多问。

    出了军营,朝左走是翼国,朝右走就是回我们银魄,朝前走就是濯国,我最后选择了去翼国,刚打完仗,也没有什么事情做,出去游历一下也好,散散心,并且楚冰他一定是想不到我会去翼国,暂时与他错开会好一些。

    我驾马飞驰在茫茫的草原,竟然一阵轻松,也许这段时间楚冰的温柔,楚冰的深情让我的心不安与难受,现在离开了,竟然觉得如释重负,推翻了身上的大山一样。

    现在已经是冬天,北风呼啸,刮面而来,很痛,但却很庆幸很畅快,我时而驾马像离弦的箭一样向前冲,有时慢慢的溜达着,甚至有时停下来看天上的月色与繁星,这样的夜晚随意而舒适,如在无量山时那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像一个疯丫头,谁也管不着。

    第二天早上我已经进入了翼国境内,听说这个城的郊外有一座菩萨山,上面有一颗许愿树,每一个人都可以去那里许一个愿,来年一定愿望成真,以前的我会不屑一顾,当现在闲着无事,我倒想去试试。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愿望成真,只是一个愿望太少了,我想许的愿太多了,我想救出我娘,我想我爹至今依然深爱着我娘,我想银狼平安无事,我想解除身上的蛊毒,我想与银狼——脸忽然有点烧。

    我发现我想实现的愿望太多了。

    中午我就朝这个地方出发,不想被人误导,兜兜转转到了傍晚,居然没有找到这座菩萨山,更见不到传说中的许愿树,其实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一座山?

    我很沮丧地退了回来,刚好附近有一间酒肆,晚上风大且刺骨,我的手都有点冻僵,刚好可以喝点酒暖暖身子,这件酒肆的生意比较清淡,只有寥寥数人,很是冷清,也许是因为这样的一个寒夜,也许是因为地处偏僻。

    我跳了一个偏僻的小角落坐了下来,这个角落前面刚好有一根大柱子,我坐在这里连小二也没有发现有客人在这里,让我一阵好等,让我后悔挑了这个鬼位置。

    喝了点酒,有了一点东西下肚子,整个人暖和起来,似乎也恢复了力气。

    正想结账离开的时候,不远处有两张熟悉的脸映入我的眼帘,让我把正要吆喝出口的声音硬生生得吞了下去。

    远远的一张桌子,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风国的郭郁,另外一个让我更震惊,居然是楚冰的手下,那个为一个宫女留在夷国的红脸邓超。

    他们两人本应是死敌,但这个寒夜,他们竟然坐在了一起,并且细声交谈着什么,似乎很熟络,我的心咯噔一下,然后一点点的变冷,他们什么时候认识?难道是旧事?我记得在战场的时候邓超还骂他是狗贼,如今——

    他们只是交谈了两句,郭郁就离开了,这样两个本应该对立的两个人,在寒夜一个偏僻的酒肆里碰头,怎么说都透着诡异。

    郭郁离开后,邓超就一个人在这里喝酒,一喝就喝了将近一个时辰,似乎是为了消磨时间一样,而我一直将头低下来,生怕被他认出,一个时辰后,他结帐离开,而我也留下一锭银子,立刻跟了上去。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怎么会跟郭郁混在一起?好心如猫的爪子抓得我的心痒痒的。

    这郭郁我还以为他死了呢?风国亡国,听说风国的将士很多都阵亡了,朝中大臣也几乎被杀光,而他却好好的活下来,难道是投降了翼国?这个贪生怕死的男人心里真的连一点点国家大义都没有?

    我展开轻功跟了上去,不敢骑马,怕发出的马蹄声会惊动到他,他小心翼翼,还时不时回头张望,似乎怕被人跟着,好在我每次都能及时躲藏,今晚的月色阴暗,给我一个很好的掩护。

    他的马速很快,好在我的轻功还跟得上,他在一家客栈停了下来,客栈门口有十几个人把守着,从他们精光闪闪的目光,可以看出这些人的内力都很深厚,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邓超给了他们一块令牌,才可以上去,估计整间客栈已经被人包围起来了。

    我兜到客栈的后背,然后攀援上屋顶,慢慢匍匐前行,爬到正中间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男子的笑声,不张狂不肆意,但这样的笑声就是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快意,我确定方位,然后一个倒立,将脚勾着突起的屋檐,然后头贴着窗边。

    “这么久不见,翼王风采更胜当年呀。”我的手一抖,脚一颤,就差点往下掉了下去,心抑制不住狂跳,这声音竟然是——竟然是濯傲——

    我是不是听错了?我怎么想也想不到,我会在这样一个深夜与他再次相遇,我以为我与他已经走到尽头,今生不会相遇。

    “翼王,邓超求见。”郭郁的声音,这个无耻的男人果然是降了翼国,真是一点气节都没有,我心中鄙视。

    “请他进来——”依然是温和的声音,没有梵厉的张狂,也没有濯傲的霸气,但却让人感到高深莫测,难以猜透。

    “参见翼王,参见濯王。”恭恭敬敬的声音,然后就是磕头的声音,果然是濯傲,当证实的这一刻,心还是猛地跳了一下。

    “无须多礼,邓将军请起。”邓将军?我的心中又咯噔了一下。

    “现在夷国的情况怎样了?”

    “银奕派了他的亲信,也是他的舅舅木怀应来接管夷国,这个木怀应对银奕倒很忠心,可惜却没有什么才华,只喜欢游山玩水,沉迷诗词歌赋,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书呆子,兴许银奕也深知这一点,随他而来的还有当朝的文武状元宫震,听说这人智勇双全,行事谨慎,并不容易对付。”

    “并且所带兵马的强大不容忽视,尤其是楚冰留了十五万精锐驻守在这里,要夺取夷国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们竟然想打夷国的主意?

    “邓超不用着急,你潜伏在楚冰的身边多年,在军中已经有着一定的威信,不到万一你千万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你会起着关键的作用,为了让你留在军中,我可耗费了不少精力,我还指望夺取了夷国后,你继续回到楚冰的身边,因为我最大的目标是银魄。”

    “你好好留在军中,随时替我留意着夷国的动静,一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就朝我报告,然后你要想办法让木怀应重用你,但我也会助你树立威信,争取爬到更重要的位置,到时你所起的作用将不可估量,你可对我的宏图大业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翼王果然目光远大,未雨绸缪,让濯傲好生佩服,相信不久的将来,不但夷国是你的囊中之物,就算是银魄也不在话下。”

    “我翼国有今日,全凭濯王在背后撑腰,如果没有濯王暗中支持,这次又怎会那么顺利灭掉风、霍两国呢?我们翼国会永远忠于濯国,为濯国马首是瞻,千秋万代永不变。”虽然话说的十分客气,但他的语气却不卑不亢,尽显一个帝王的风度。

    “翼王你过谦了,我们是兄弟国,互相扶持,共同繁荣。”他们爽朗的笑声,伴随着杯子相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清晰地响了起来。

    我想不到这两国竟然存在着这一层关系,这国与国之间,人与人之间真是充满了阴谋和算计,尤其是邓超,竟然隐藏的如此好,记得他对楚冰说他看上一个宫女时,那脸红得如一只烧熟的虾子,那害羞的样子,那憨厚的样子,让人记忆犹新,想不到竟然只是在做戏,这人心实在太可怕了,这演技也太好了。

    我一定要尽快告诉楚冰,下次一定要让他留意,不能再让这些居心叵测的人留在身边,要不真是到头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我听到有脚步声响起,我的脚立刻用力一勾,希望借一下力,将倒垂的身体翻上去,但没想到那屋檐?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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