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兹特凭甚麽要帮琼恩,这是个好问题。01bz.cc其实要说起来,双方的关系一度还算不错,然而青铜城堡一战,琼恩在最後关头把躯魔像送进了断域镇,狠狠阴了格拉兹特一把。断域镇虽然不是格拉兹特的大本营,但至少也是个分部。以躯魔像的威能,要毁掉断域镇不太可能,毕竟有红色寿衣(格拉兹特)亲自坐镇,但必定也造成了不小的破坏。
琼恩把躯魔像送去断域镇之後,调头就走,当天便回到了物质界,怕的就是被格拉兹特前来追杀。以常理来说,吃了这样的闷亏,上了这样的恶当,倘若格拉兹特不打算报复的话,那他就不是恶魔,而是圣人了。只不过琼恩如今在物质界,恶魔如果想要前来,实力会被严重压制,风险很高,代价很大,格拉兹特找不到机会下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维康尼亚不了解内情,倒也罢了,莎珞克却是全程陪同,对其中的经历曲折一清二楚,也正因为如此,当她听到琼恩想请格拉兹特帮忙的打算後,才会莫名惊诧。不久前才刚刚把别人的分基地给拆了,现在居然又跑过去求助,真当格拉兹特是耶稣麽?被人打了左脸,又把右脸伸过去。
「哦,我也没有多少把握啦,」琼恩说,「不过这总是一条路,可以试试嘛,就算不行也没甚麽损失。如果能成功,那一切麻烦就迎刃而解,事情就好办多了。」
「我觉得你这是在异想天开……」
妙创意也好,异想天开也罢,琼恩既然坚持,莎珞克也只能同意。至於维康尼亚,她在听琼恩简单解释了事情缘由之後大力赞成,眼中笑意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大概是很想看到琼恩被暴怒的格拉兹特破口大骂的情形。
「唔,那你恐怕就要失望了。那个六指强迫症向来自诩是最像魔鬼的恶魔,讲究的就是冷静从容优雅风度,别说我只是给他添了点小麻烦。就算是把断域镇甚至把他的银宫拆了,他也照样会笑嘻嘻地和你坐下来喝咖啡聊天。」
这与其说是格拉兹特的反应,不如说是琼恩的单方面期望。维康尼亚自然是不会相信。「是吗?既然如此,那你干嘛不再去深渊找他喝咖啡,要躲在这物质界呢。」
「首先,我不是躲在物质界。我是凡人。这里是我家。没事干去深渊做甚麽,」琼恩义正词严地说,「其次,我刚才说的情形,是指他现在不能拿我怎麽样,所以才会讲风度。如果我就在他面前,那就……那就是他很讲风度地来提刀砍杀我了。」
维康尼亚格格娇笑。
联系格拉兹特并不难,像他这种大恶魔,在物质界有不少凡人崇拜。虽然比不上祗,却也能算是个「伪」了,通过一定的仪式丶祭祀,就能和他取得联系。当然,格拉兹特是否回应。是否愿意理睬。那就要看他的心情。具体怎麽做,琼恩和维康尼亚不知道。莎珞克是很清楚的。
「格拉兹特的祭祀仪式得要在半夜举行,」魅魔说,「现在没法联系。」
「那就等半夜再说吧。」
琼恩在沃金步道转悠了一上午,然後遇到维康尼亚,跟随她来此,说了这麽久的话,看看时间已经快到傍晚了。为免梅菲斯生疑,琼恩先返回酒店,莎珞克则去收集一些祭祀仪式必备的道具,维康尼亚……在家休息。
回到镀金玫瑰酒店,已经是晚霞满天,梅菲斯和芙蕾狄带着凛也已经回来了,不用询问,看情就知道是无功而返。『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 @ gmail.com』琼恩信口胡扯,说今天有一家魔法商店地老板或许有门路,答应帮忙找找,可能有希望,明天再去问问看。
这个谎言并不高明,梅菲斯如果较真起来,穷根究底一问,很容易就发现破绽,但她和凛情同姐妹,感情至深,如今凛弄成这副样子,梅菲斯焦虑不安,心烦乱,也没空去仔细思索真假,被琼恩成功含糊过去。按照预先约定,半夜时分,琼恩来到阿斯卡特拉城外的一处僻静树林中,莎珞克已经抵达,布置好了简单的祭坛和一些道具,因为只是打算和格拉兹特联系,不是当真祭祀或者祈求力量之类,也无需祭品,否则只怕还要抓几个人来杀掉才行。
沙沙的脚步轻响,树林中走出一个窈窕身影,维康尼亚也到了。
因为是深夜,又是僻静无人之处,维康尼亚也没有用法术伪装面貌,但依旧将全身裹在长袍和斗篷里。她的「侍父斗篷」是父亲地遗物,不但坚愈精钢,有抗魔之能,而且让穿戴者不必畏惧日光,维康尼亚作为卓尔,正是靠了它才能在地表世界的白昼随意行走。当日瓜理德斯城家族内战,这件斗篷被第四家族首席巫师克劳拓用阳炎射线烧穿了一个洞,有所破损,但基本功能仍在。
「两位已经到了啊。」她悠闲地打着招呼,眼光随意掠过,看到琼恩时却似乎怔了怔,随即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来。
「你笑甚麽?」琼恩怪,而且他感觉这笑容有点熟悉,好像刚才莎珞克看到他的时候,也是露出这副怪情,不知道是甚麽意思。
「没甚麽,只是觉得你真是辛苦,」卓尔少女笑意盈盈,「眼看就要准备着面对大恶魔,还要先满足身边的美人儿。是哪一位呢?那位圣武士,还是那对姐妹花,或者她们一起?」
琼恩微微一怔,随即释然。他因为要半夜溜出来,但这事情不能让梅菲斯知道,又没办法给她下催眠术之类,无奈之下只能自己上阵,足足搞了三次,配合媚药的效力,总算才让她沉沉睡过去,然後就匆忙赶来了。男人刚做完这种事情,多多少少总有些迹象,何况还搞得这麽激烈。莎珞克和维康尼亚都不是清纯处女,经验丰富,眼光老到。自然就看了出来。
若是面对别人,琼恩或许还会有几分尴尬,然而眼前一个是卓尔。一个是魅魔,都不是甚麽正义人士,善良少女,哪有甚麽嘲笑的资格。现在要办正事。暂时没心情。等事情办完了,索性把她们一起弄上床去玩双飞,就当是庆祝了。说起来,这两人自己都上过,但却都玩得不多,尤其是维康尼亚,正好重温一下滋味。
正自做美梦,莎珞克已经将一切布置好,抬头看看夜色。仪式时间也差不多到了,简陋祭坛的正中跃起一团青蓝色邪炎,琼恩自魅魔手中接过一个瓶子,将其中的银灰色粉末洒进火中,乳白色烟雾弥散起来。夹杂着令人麻醉的香气。慢慢升腾,最终变幻出一副画面。
背景像是一座华美礼堂。地板四壁都是用闪烁银色光泽地白色玉石砌成,其中镶嵌着千百面大大小小的银镜,璀璨夺目,交相辉映,各种不同的影像在其中交错变幻,流动不息。在画面的正中,是一座镶满珠宝地庞大王座,格拉兹特正坐在其中,左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右手端着一支高脚酒杯,架着腿,身上穿地并不是琼恩以前见过的帝王袍服,也不是银色锁甲,而是衬衫丶长裤丶马甲背心,长发在脑後梳成一个马尾,看上去既乾脆利落又洒脱,还带了几分落泊的浪子气息,配上那俊美地面容,哪里像是威震深渊的大恶魔,简直就像是个花花公子。
「晚上好,琼恩,」出乎意料的是,格拉兹特居然主动开口打招呼,「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如何。」
老朋友的语气,充满善意和热情的问候,让莎珞克几乎以为自己出现幻觉,她旁边的维康尼亚也当场怔住,唯有琼恩最是镇定,微微躬身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陛下,」他说,「您看起来气色不错。」
「一般一般,」格拉兹特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上的酒杯,「最近把奥喀斯那个肥山羊狠狠揍了一顿,心情比较愉快吧。」
「是吗,恭喜恭喜。」
格拉兹特呵呵一笑。
「寒暄的话就到此为止吧,琼恩,你特地找我,总不会是就为了说几句祝贺吧,」他放下酒杯,居高临下地望着琼恩,「事实上,我还真有些好,你为何还敢这麽镇定地站在我面前。」
「这个麽,」琼恩说,「大概因为我们其实距离很远的缘故吧。」
「是吗?」格拉兹特反问,「如果我想杀你的话,天下虽大,你认为你真的能躲得了吗?」
「很难,」琼恩承认,「如果您真的不惜一切代价,只为了要杀我的话,那我想我应该是死定了──前提是,您愿意付出代价吗?」
「哦,」格拉兹特冷笑,「你这是在威胁我?」
琼恩摇头,「您误会了,」他诚恳地说,「我最敬佩聪明人,而您毫无疑问是我所敬佩的对象之一。聪明人,会准确地权衡利害,明智地把握分寸,选择最有利於自己的作法,而不会被任何无聊的情绪所左右。对於您而言,我只是一个小角色,或许算不上无足轻重,或许有那麽几分价值,但相比起您要做的事情,相比起您所追求的目标,那就渺不足道,不值一提了。既然如此,那我又何必做无谓的担心呢。」
「假如我不讲任何逻辑,不在乎任何代价,单纯地就是想要杀你不可呢?」
「如果那样,那我就更没有甚麽可担心了呀,」琼恩微笑,「因为担心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需要坦然地迎接,全力以赴地面对就可以了。」
格拉兹特纵声大笑起来。
「有点意思,有点意思,」他说,身体微微前倾,「你说得没错,我是不会来杀你,至少暂时是如此。但这并非像你臆测的那样,是因为考虑甚麽代价,权衡甚麽利害,那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废话,只有你们这些小角色才会这麽认为,才会这样斤斤计算,以己度人。在永恒地王者面前,所有的一切,价值都是相等的。因为都是零。我可以派一个炎魔去杀你,如果杀不了,那麽就派十个。十个不行,那麽就一百个,一千个。你以为我会在乎吗?」他稍稍停顿。慢慢啜饮着杯中的美酒,「我之所以愿意暂时放过你,是因为你还有点意思。这个世界上的人很多,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以上。都是呆头呆脑的废物。愚笨无知的白痴,让人望而生厌,但你不在此内。你有点小聪明,有点不同於常人的东西,有点像模像样的觉悟,能偶尔让我有点惊喜,给这枯燥沉闷的生活带来点新鲜乐趣──这,才是你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琼恩深深躬身。
「诚然如此,」他说。「我为我前面所说的话而道歉……」
格拉兹特随意地挥了挥手,「无需道歉,」他说,「以你的见识,也只能到这种程度。我可以理解。那麽。你今天来找我,目的是甚麽呢。直接说吧。」
琼恩犹豫了一下,原原本本将事情说了。「如果您能慷慨援手,我不胜感激。」
「你的感激,对我毫无价值,」格拉兹特说,「不过这件事听起来似乎很有趣。看在你让我心情愉快的份上,帮个忙倒也无不可。只不过,」他的唇角微微上挑,露出一丝颇为耐人寻味地笑意,「我帮的忙,你未必消受得起。」
「唔?」
琼恩怔了一怔,没明白对方的意思,正要询问,格拉兹特已经轻轻点头,「那好吧,就这样,」他说,「我会通知沃金殿,让他们全力协助你。那麽,再见了。」
恶魔挥了挥手,画面黯淡下来,烟雾散去,最终一切影像消失不见。
和格拉兹特的谈话到此结束,三人将现场痕迹抹去,悄悄返回城中。「没想到你还真猜对了,」莎珞克说,「他还真答应帮忙,这简直太了。」
「唔。」
琼恩随口答应了一声,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莎珞克很怪,和维康尼亚对视一眼,轻轻摇头。「怎麽了,主人,」魅魔询问,「有甚麽问题吗?」
「没甚麽,只是有些感慨,」琼恩说,「结果虽然如我所料,但是中间的过程却完全出乎我的预计……其实,这次我是大大失算了。」
「怎麽说?」
「我本来的打算,是和他谈利害,谈计算,谈交易,」琼恩说,「格拉兹特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注重利益,懂得权衡,不会盲目冲动。我确实是上次阴了他一把,但不等於说他就从此拒我於千里之外,这就像棋局,我们下了第一局,我赢了,占了点便宜,他作为一个聪明人,并不会从此就拒绝和我下棋,恰恰相反的是,在他没办法直接殴打我,教训我的前提下,他会很乐意继续新的棋局,寻找翻盘的机会。正因为如此,我本来是打算付出甚麽代价,换取他的帮忙,看他开出的条件我能不能接受,当然也没抱多大希望,只是试试看──然而我忘了一件事情。」
「你忘了甚麽事情?」
「我忘了,格拉兹特并不仅仅是一个聪明人,他还是个王者,」琼恩苦笑,「他是诞生於原初时代的大恶魔,深渊三大君主之一,足以和高等相匹敌地存在,近乎永恒不朽地王者,而我在他面前,甚麽都不算。这个道理我本来是知道的,但却自己给忽略了,地位如此地悬殊,分量的如此不相当,那我有甚麽资格去和他谈利害,谈交易?对於王者而言,只有居高临下的恩赐,没有平等的交换,只有他的喜怒爱憎,没有甚麽利害计算,因为他根本不屑於在乎。我自己在乎,我就以为他也在乎,这是以己度人,却忽略了我和他根本就不在同一个层次之上。所以说,这次其实我是失败了。」
「但不管怎麽说,结果是他答应帮忙了,」维康尼亚说,「不过他最後那句话甚麽意思?甚麽叫做我帮的忙,你未必消受得起?难道他想出尔反尔,阴我们一把?」
琼恩摇头,「那不会,格拉兹特这点信誉还是有的,说话从来算数。他说让沃金殿全力协助,那就不会有问题。至於他到底是甚麽意思……一时间想不透,小心为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