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洪武十九年的冬日,格外漫长。『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 @ gmail.com』
因着皇太子病,朝野内外无?不胆战心惊,唯恐一个不小?心成了皇帝的刀下之?魂。
新春宫宴,自皇帝始,到百官终,无?一笑脸,仿佛末日。
众人皆都?默默垂首,深怕触及皇帝嗜血的,分分秒秒都?要刀人的眼眸。
自陕西来京数月的秦王朱樉心头憋闷,举杯豪饮。
哥哥受病痛折磨,而他受父皇猜忌,老天怎么就可着他兄弟两折腾!
一杯接着一杯,宫宴人人低调,他酡红的脸成了其中异类。
朱元璋拾起手边的碗就砸了过去,“孽子!”
满殿寂静,如同被按了暂停键一般。
酒与鲜血混杂,顺着朱樉的额头滴滴答答,似是雨落。
朱元璋指着他骂道,“标儿危在旦夕,你竟还有闲情喝酒,你是不是就盼着标儿出事!”
朱樉懵了,彻彻底底懵了,额角破开的口子,就像在他心底砸开的洞。
朱元璋仍不解气,捡起另一只碗,还要扔......
“太子醒了,太子醒了!”
殿外突然传来连绵的喊声,门?被推开,风雪扑朔。
一名宫人连滚带爬进来,“皇上,太子醒了!”
朱元璋手里的碗应声而落,踉跄跑下御阶,如一阵龙卷风般刮出奉天殿。
他的标儿昏迷数日,终于醒了!
殿内众人一愣,迅速将那宫人围在中间,“太子如何,太子是要好了,还是......”
第7章
冬雪纷纷扬扬, 天地间白雾茫茫,寒风凛冽似刀割过皮肤。
朱元璋一路疾奔而来?,目之所?及, 是一盆深浓的血水......
心脏急速跳跃,咚,咚,咚,仿佛一把铁锤敲击耳膜,划拉出?尖刺的?声音。
仓惶入内,炭火烘出?的?暖热席卷而来?, 裹了满身满脸的白雪融化成水,穿透龙袍,浸入皮肤。『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 @ gmail.com 』
一步一步绕过屏风,他的?儿子?, 静卧于榻,面色苍白, 手脚插满金针。
来?来?往往忙碌的?御医和宫人, 焦躁等待的?妹子?和常氏, 朱元璋只觉如坠冰窖。
戴思恭一根一根拔掉金针,朱标再次呕出?一口黑血。
朱元璋踉跄着?退后, 直直撞到屏风,“妹子?......”
全贯注的?马皇后听到声响, 立马迎了过后, “重八?”
她忙不得?掏出?帕子?,替他擦拭满头满脸的?汗与雪水, “你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朱元璋恍惚之间,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妹子?,咱标儿......”
一颗眼泪混杂进汗与雪水,钢铁铸造的?铁血朱元璋,摇摇欲坠。
马皇后连忙搀住他胳膊,“重八,没事了,咱标儿要好起来?了!”
朱元璋愣愣看着?瘦骨嶙峋的?儿子?,喃喃重复,“没事了?”
马皇后重重点头,“戴思恭和戴杞重新研制了药方,标儿吐出?这口淤血,是除病灶。”
朱元璋满眼茫然,惊喜来?得?猝不及防,瞬间天旋地转,他直直往后倒去......
连带着?马皇后也被带着?向前歪倒。
常乐惊得?楞在原地,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或者......
那一瞬间,她脑海里闪过的?是,摔倒,五十八岁的?暮年之人,摔倒,驾崩。
可惜,“皇上!”“娘娘!”
离他们最近的?崔公公,一个疾步冲过来?当了肉垫。
春和宫内,一时兵荒马乱。
晚月焦急但压着?嗓子?唤道,“主子?!”
这种时候,自家主子?发?什?么呆呀!
常乐一愣,随即回,立马去扶马皇后,“娘,您怎样?”
马皇后来?不及应声,她扑过去连声叫唤朱元璋,“重八,重八?”
但朱元璋没有给予回应,已然是晕了过去。
常乐定了定,扬声唤道,“御医,御医快来?!”
戴思恭连忙跑过来?,良久,他放开朱元璋的?手腕,回禀,“皇上数月未能成?眠,身心疲倦,再加一忧一喜,情绪起伏过大以至昏迷。”
马皇后急急问道,“那怎么办?”
戴思恭:“娘娘放心,陛下服一碗去火的?药便可醒来?。”
马皇后松口气,“好,好。”
她带着?宫人把朱元璋搀扶到隔间的?软塌,又细心替他擦拭脸,胳膊。
常乐无声收回目光,或许,她没有任何用毒的?机会,除非,连带着?马皇后一并除去。
真可惜啊,那一摔,朱元璋竟毫发?无损。
未几,院子?里传来?喧哗之声。
晚月进来?禀报,“秦王、晋王带着?诸位王爷前来?探望太子?。”
常乐稍顿,走到隔间门口请示马皇后,“娘,诸位弟弟来?了。”
非特殊情况,她不可以单独面见各位弟弟。
马皇后点点头,把帕子?交给候着?的?宫女,走了出?去。
诸王已在厅中等候,秦王朱樉结着?鲜红血块的?额头异常显眼。
马皇后疾走两步到他旁边,“樉儿,你怎么了?”
朱樉愣愣的?,又是委屈又是害怕,“娘......”
马皇后皱着?眉,连声唤道,“御医,御医!”
机灵的?宫人赶忙捧了热水进来?,马皇后亲自捏帕子?替儿子?擦拭。
晋王朱棡在一旁悄声转述奉天殿内的?情景,包括他爹的?怒火和全力掷出?的?酒碗。
他以尽量平稳的?语气,最大程度掩盖心头蔓延的?胆寒。
马皇后楞了半晌,微微垂眸,随即笑起,“没事了,你哥要好起来?了。”
朱棡一喜,“大哥有救了?!”
马皇后:“嗯,以后有他继续护着?你们。”
朱棡重重点头,数月的?担忧、害怕,缓缓消退。
大哥在前,他们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
那一夜后,皇太子?标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
三月春来?,奉天殿的?早朝,终于又有了他的?身影。
春光明媚倾洒而来?,朱元璋高?坐龙椅,满脸的?褶子?折折叠叠,笑得?仿佛朵越季开的?菊花。
满朝文武提了数月的?心终于稳稳落回实处,架在他们脖颈的?屠刀移开了半寸。
没错,屠刀还在,半寸之距已是奢求。
百官趁着?皇帝心情美?妙,赶紧把奏的?事全部奏掉。
这场朝会极其漫长,但人人都充满了劲。
毕竟皇帝那么容易交流的?时刻,真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散朝,皇家父子?两一前一后回乾清宫。
朱元璋侧眸看一眼,再看一眼,恨不得?两只眼睛直接悬在儿子?面前。
朱标无奈提醒,“爹,您小心些,看着?点路,别摔了。”
朱元璋一点儿不在乎,“知道,知道。”
他仍然三步看一眼,就跟装了发?条似的?,定时定点同一个动作。
朱标无言片刻,又提起他磨了两个月的?事,“爹,儿子?要去北平主持迁都事宜。”
自宫宴后,他一日好过一日,朱元璋每日来?看他,他每日提迁都。
朱元璋掏了掏已生出?老?茧的?耳朵,无情拒绝,“你不能去。”
朱标瞥眼他爹,“儿子?准备月底出?发?。”
朱元璋猛然顿住脚步,强调,“你必须在宫里呆着?!”
朱标皱起眉,“爹......”
朱元璋挥手打断他,“不可以!”
朱标攥住他爹袖子?,“北平又不是陕西,儿子?早年去过,儿子?能适应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