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震的死对于贾平安来说就是一个级喜讯。
没有了远程暗器的威胁,贾平安甚至想上城头去转转。
“小贾,这等雄城,你以为能坚守多久?”
“长安城……说句实话,若是来了敌人,对于长安而言,城墙只是个摆设。”
贾平安眯眼看着远方,目光深邃。
李勣问道:“为何?”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但贾平安却随口而出。
老李今日来巡城……尚书省的老大来巡城,这是什么节奏?
贾平安也被拽了来,边上,一群将领文官在嘀咕。
天气很好。
早上的太阳微热,空气清新的不像话。
贾平安搭着城头,很中二的冲着外面说道:“因为人心不齐。”
有人恍然大悟。
那些嘀咕声停止了,一张张脸侧过来,看向了贾平安。
“有趣!”
谁都没想到贾平安的解释是这个。
李义府突然问道:“武阳侯是说……长安城中人心不齐?”
这可是得罪人的话。
回过头皇帝就能以惑乱人心的罪名把你一脚踹出长安。
“如今长安人齐心……可别忘了,长安人齐心的理由。”
贾平安看都不看李义府,淡淡的道:“当国家衰微时,不只是长安城,天下都在人心惶惶。这时候出现敌人,压根就无需攻打,直接破城。”
大国衰微时,不管是大汉还是大唐,或是大宋和大明,都城几乎都是一击而破。
人心散了。
队伍不好带了。
那些百姓空有魁梧的身躯,却再也没有了敢战之志。
“我大唐有雄壮之士,为何担心这个?”
李义府笑吟吟的。
你果然是杞人忧天!
傻缺!
“前汉数百年,当国运一去不复返时,雄壮之士早已不在维护这个大汉。”
贾平安想到了国运。
这个玩意儿很,百余年、两三百年就掉一次,每当国运掉下去后,几乎再难挽回。
为何?
贾平安一直想到了兵部都只是想了个大概。
大唐的国运若是一切不变的话,也就是还有一百年不到,随后就是苟延残喘,兴许有短暂中兴,可终究盛唐气象一去不复返。
“武阳侯!”
陈进法喜滋滋的泡茶进来,脸上泛着光。
“你高兴什么?”
贾平安喝了一口茶。
陈进法说道:“得知武阳侯救了太子后,我觉着这便是天命所归,大唐当再有盛世。”
这货说这话也不怕死。
但这等位卑未敢忘忧国的心态让贾平安很是欣赏。
在值房里认真的办公一个时辰,贾平安觉得自己今日很是勤勉,可以申请早退了。
人还没出去,包东和雷洪求见。
“武阳侯!”
“何事?”
“密谍操练完毕。”
贾平安精一振,“看看去。”
校场上,八十密谍站的整整齐齐的。
看看,个顶个的孬。
猥琐的、木讷的……
一句话,你要想在这里面寻个出彩的……
也有。
一个看着油头粉面的年轻人鹤立鸡群般的站在中间。
“叫什么?”
贾平安比较喜欢这等小白脸,不,是小鲜肉。有了小鲜肉,那些女人才会蜂拥而来。
至于别的……
气抖冷,老实人的春天啥时候才来?
“钱俊!”
不错!
贾平安随即令众人演武。
密谍的演武比军队里的更有趣,比如说箭术都经过了掩饰,一脸猥琐。
刀法更不用说,走诡异路线。
贾平安想到了沈丘把百骑弄成了东厂,不禁微笑道,“老沈,咱们走着瞧。”
“陛下。”
贾平安觐见。
“何事?”
最近李治对贾平安的观感堪称是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为了太子,贾平安不惜牺牲,主动送货上门,随后……托老天爷的福,太子竟然好了。
微笑的皇帝让贾平安很不适应,“陛下,兵部的密谍调教出来了,请陛下移步一观。”
“哦!”
李治精一振,“如此朕便去看看。”
随后一行人簇拥着皇帝出了皇宫。
校场上,任雅相等人在等候。
“就是这些?”
李治的色不大对劲。
都是孬货啊!
随即操练起来。
看到一个密谍躲在同伴的身后,暗搓搓的放箭时,李治有些三观颠覆的感觉。
咳咳!
贾平安也不自在。
不过,当看到一个无比猥琐胆小的密谍喊道:“你不要过来啊!你不要……救命……”
随后就是一刀。
干得漂亮!
贾平安赞道:“这才是密谍。”
“那人是作甚的?”
李治指着油头粉面的钱俊问道。
这个人看着还不错。
“陛下,此人叫做钱俊,他的本事在于勾搭。”
包东很是得劲的介绍着。
“勾搭什么?”
任雅相觉得应当是勾搭敌军大将。
包东笑道:“就是勾搭女人,钱俊嘴甜,勾搭女人无往而不利啊!”
李治的嘴角抽搐着。
这便是兵部的密谍?
贾平安在边上见他这般反应,就解释道:“陛下,这些密谍与百骑的不同。百骑的从小操练,几乎是根深蒂固了。而兵部的密谍还有机会挽回……”
“懂了。”
李治木然。
“陛下。”
任雅相知晓皇帝不满意,就建言道:“臣建言让这些密谍施展一番手段,就在这长安城中,让他们去打探消息。”
李治点头,“如此,朕便拭目以待。”
这些人连乔装都不用,一身百姓打扮。
“让百骑跟在后面盯着。”
贾平安主动加难度。
李治看了他一眼,觉得至少这份心很难得。
随后这些人就散入了长安城各处。
他们的任务将会是获取一个人,或是一户人家的信任。
小白脸钱俊装作是迷路的模样,在坊中转悠。
一个妇人在外面晒被子。
抬头,她就看到了一脸憔悴的钱俊。
“你是……”
钱俊苦笑,“我迷路了,娘子可否指个路?”
长安说句实话真的不容易迷路,妇人见他油头粉面的,心中的戒备放低,随后笑着问了他要去哪里。
“你往出去往右,再往右,再往左……”
钱俊一脸懵逼。
妇人吃吃的笑着,觉得他就是个呆头鹅。
“可要喝水?”
“要。”
妇人请他进家,随后弄了水来。
“喝吧。”
随即就是一番闲聊。
“我家中在渭水旁,家中有祖父母,父母……”
钱俊的目光很深情,“我的妻子很美,每当想到她,我就想到了梅花。”
外面,贾平安站在那里,静静的听着。
“可我的妻子却去了……”
钱俊的眼中多了感伤。
“你……”
妇人叹息一声,“其实,我家的也如此。”
“你夫君去了?”
钱俊诧异。
妇人脸红摇头,“并未去,只是我家夫君不管事,每日出门做活,回家吃饭喝酒睡觉……日复一日。”
二人约谈越投机……
贾平安觉得差不多了,再进一步,这个妇人得沦陷。
“我得走了。”
钱俊起身,有些留恋不舍,但旋即就恢复了客气的模样。
“多好的年轻人呐!”
妇人趴在门边看着他远去。
“差些意思。”
贾平安和钱俊在另一条巷子碰头,包东等人也来了。
“差些意思?”
钱俊有些不解,“武阳侯,我说的是实话,若是可以,那个妇人我就能勾搭上了。”
这货真是自信心爆棚啊!
贾平安也不解释,寻了个抱着布匹的妇人。
“见过娘子。”
贾平安微笑拱手。
妇人一看是个俊美的年轻人,也福身行礼,“郎君何事?”
这个年轻人很是出色啊!
贾平安笑道:“我在此走岔了,想去南门,还请娘子指个路,不胜感激。”
“就从这边……”
妇人二十余岁,看着颇有些姿色。
“多谢。”
贾平安拱手道谢,然后咦了一声,伸手拂过妇人的肩头。
我太特么缺德了。
妇人低呼一声,却没躲。
贾平安的手收回来,微笑道:“肩头有个虫子,我担心……”
他手指轻微用力,一只干瘪的虫子就被丢在地上。
“多谢郎君。”
妇人娇羞,大胆的抬头看着他。
贾平安突然问道,“娘子这是拿着布匹去何处?”
他已经看过了布匹,上等货,而且妇人衣着很考究,多半是家中有钱。
妇人看了他一眼,面色微红,“小郎君可是想撩拨奴吗?”
老司机?
不。
这只是贾平安一番话的勾兑。
这一番话的语气,说话的次序都不能错。
而后再问布匹的事儿……
前面一本正经,最后撩拨,这一下就勾起了妇人的心弦。
我孩子都两个了,还能称为小郎君。
贾平安含笑道:“夫人……”
妇人眼波流转,含羞道:“且等明日再来。”
贾平安笑了笑,风流倜傥的感觉,“如此也好。明日此时,我便来此。”
贾平安告辞。
一行人在边上聚。
钱俊拱手,敬佩的道:“武阳侯手段高,我远远不如。”
包东骂道:“武阳侯才是我百骑密谍的调教者,你等不知天高地厚,回头往死里操练!”
“啊!”
众人不禁一怔。
“竟然是武阳侯操练出来的?”
贾平安淡淡的道:“说这些作甚?包东带着他们去看看别人的手段。另外,晚些这两个妇人处让钱俊去解释,莫要撩拨良家。”
“是!”
此刻钱俊对贾平安崇拜的五体投地,随即就去了……
“贱人!”
砰砰砰砰砰砰!
“贱狗奴!”
“嗷!”
晚些,钱俊一瘸一拐的来了。
“妥当了。”
……
“百骑当初操练的让朕颇为赏心悦目,如今兵部的操练却大相径庭,朕也不知哪个好,如此便让他们相互监督,看看兵部的如何。”
李治对密谍很看重,特别是上次密谍送来了吐蕃出兵的消息后,更是如此。
王忠良说道:“陛下,奴婢以为兵部的怕是不及百骑。”
“为何?”
李治随口问道。
这便是我表现的机会到了。
王忠良从小进宫,跟随李治多年,也算是知根知底的老人。可这货在李治做太子时看着不打眼。就在皇帝病重时,李治却把他提拔了上来。
这个提拔让宫中哗然。
彼时先帝的身体不大好,不,是看不到康复的希望了。
在这等时候,谁在李治的身边谁就上位。
原先李治身边的内侍消失了。
据闻是被先帝给处死了。
李治没有任何诧异,很平静的把王忠良弄了上来。
这便是命!
这话不少人都在说,羡慕嫉妒恨。
当时不少人都不看好王忠良这个蠢货,觉得他只是个过度人物。可架不住王忠良越坐越稳,现在竟然成了内宫的头面人物。
王忠良得意的道:“陛下,百骑那些密谍都是从元从禁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武艺高强……”
巴拉巴拉一堆,王忠良觉得自己的智慧能照亮这间大殿。
就在他眼前大放光明的时候,贾平安来了,随行的还有沈丘等人。
“臣……有罪。”
沈丘悲愤万分。
就在刚才,百骑的人大多面色难看的回来了,沈丘问了兵部的密谍的事儿,众人默然。
等他喝骂后,才有人说了……
“兵部的密谍手段高,百骑不如。”
他想死!
老司机百骑竟然输给了新丁兵部,这让人情何以堪呐!
咦!
李治不禁一惊,心想这不可能,难道是贾平安弄了什么手段?
“说来。”
李治看了贾平安一眼,见他色轻松的和王忠良眉来眼去……
别看咱!
我就看!
沈丘本是个好面子的人,此刻羞愤欲死,“兵部的密谍轻松就让那些百姓上当,更有人还骗到了钱,想还回去都不能……”
这个……
李治不禁讶然。
“骗钱?”
该我上场了!
贾平安说道:“陛下,哄骗忽悠……实际上就是坑蒙拐骗,这是密谍的必备素养。不会坑蒙拐骗的密谍不是一个好密谍。臣当年在调教百骑时,也曾给他们教导,可他们更多的体现了悍不畏死,以及……武力强横。”
百骑一直以来就以皇家禁卫军自诩,最忠心,最悍勇,这便是他们的口号。
“那么……兵部的为何能如此?”
这个问题问得好。
贾平安微笑道:“若说百骑是一块已经被人勾勒过的图画,那么兵部的这些人便是一张白纸。一张白纸好作画。”
李治明白了。
他看了沈丘一眼,知晓沈丘的心中定然是充斥着沮丧这等情绪。
但帝王只以成败论英雄。
“陛下!”
沈丘突然爆了,双目炯炯的道:“臣请和兵部的比试别的,坑蒙拐骗之外的。”
李治看了贾平安一眼。
王忠良也看了贾师傅一眼,心想沈丘可是皇帝的心腹,这样的挑衅贾平安应当会接受吧。
“好!”
这次的比试挪到了宫中。
一边出二十人。
殿前,李治坐在屋檐下,头顶还有小黄伞,很是惬意。
贾平安也趁机蹭阴凉,顺带蹭了一杯茶。
舒坦!
若是再来一碟子点心就更美了。
“你不担心?”
李治淡淡问道。
“臣不担心这个。”
贾平安把茶杯放下,色平静的道:“陛下,密谍要的是悟性……”
沈丘接手百骑后,对密谍也颇为上心,但许多事儿并非上心就能解决的。
“开始。”
第一战是武力值。
兵部输多赢少。
这个不怪。
李治看了贾平安一眼,见他色从容,不禁微微颔。
皇帝好像……颇为赞赏我的睿智?
贾平安笑了笑。
第二战。
专业能力。
专业能力包括了乔装,打探消息,以及脱离……最重要的便是潜伏。
百骑的人显得粗糙了。
兵部的人回身看着贾平安。
这是请示。
武阳侯,要不要把百骑的人干翻?
一双双目光中带着跃跃欲试。
这群棒槌……
贾平安微笑点头。
干翻他们!
沈丘站在前方,任由烈日暴晒着自己的白皙肌肤。
老沈找错了对手。
其实沈丘不是找错了对手,而是压力太大。
百骑的密谍是贾师傅调教出来的,如今贾师傅转会去了兵部,另立炉灶,堪称是一女二嫁。
百骑必须要压制住兵部!
这段时日里,沈丘一再强调,若是输了,没啥说的,他要责任,其他人该杀杀,该打断腿打断腿……
杀杀和打断腿只是个笑话,但输了之后,百骑就成了笑话。
他站在前方,腰杆笔直。
但没毛用!
一项项的比试下来,兵部的密谍纷纷败下阵来。
李治也在看着,那些乔装很有趣,而脱离更是精彩绝伦。
看看那个木讷的兵部密谍,猥琐的利用了百骑的密谍作为掩护,成功翻墙跑了。
另一个叫做王斐的突然跪下,声泪俱下的喊道:“饶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孩子嗷嗷待哺……你不要过来……”
他在地上倒着往后爬,手脚并用。
李治眨巴了一下眼睛。
这样也能行?
显然,这样能行。
当王斐出手时,只是一块刀片,在对手的咽喉前掠过,快准狠。
“你不要过来……”
李治侧脸看着贾平安,觉得自己今日的三观崩塌的次数太多了。
“这样的……也行?”
贾平安认真的道:“陛下,臣调教出来的密谍,自然行!”
这话铿锵有力!
前方的沈丘缓缓回身。
他跪下……
“陛下,武阳侯高明,臣……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