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莛眨巴着眼睛,视线在小绣球和叶茉身上来回转。更多小说 ltxsba.top似在衡量着卖萌获得小绣球和惜字如金最后小绣球被抛弃之间的利弊。(= =)
而大妈还在步步紧逼,“嗯,小莛莛不要,我也不要,那我们把它扔了吧。都没人要,真是好可怜哦。”说完还做出一副惋惜状,并举起了手臂。
眼看着她就要扔出去,向来不爱说话的叶莛小脸上一阵着急,终于嘤嘤说了一句,“莛莛……要……”
叶茉j计得逞,脸上笑容越发的灿烂,往叶莛身边挪了挪,手中绣球在她面前晃了一圈说道,“那叫两声五姐姐,叫完就给你怎么样?骗人的是小猪。”
说完还举起左手食指在脸颊上划了划,比了个羞羞的手势。叶莛又看了她老半天,最后终于妥协,微垂下头去,声音就跟小蚊子叫似的,细细软软的叫了一声,“五……姐姐……”
叶茉半躺在软榻上,终于自家里出了名的闷葫芦口中掏出来姐姐两个字,别提有多高兴。将手中绣球递将过去,撑着人家不注意猛一把扑上去,抱着人家的小脸蛋儿狠狠的亲了一口。吓得人家叶莛莛哇的一声就给哭了出来。
这时,程齐礼刚刚随同程贺氏一道自外头进来,正巧便撞上了这一幕。先前的事情他不知道,便只在此时见着了他老婆抱着人家小姑娘乱揉,最后把人给弄哭了的样子。
里头叶甄氏、叶五夫人听见哭声都赶了出来,外头程贺氏与程齐礼一路刚刚掀帘进门,另一头的丫鬟们见主子们都来了,连忙一排站好垂头缩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
叶茉自己也被吓傻了,她不知道平日里半天都不吭一声的叶莛哭起来居然如此豪放。连忙抓了你小绣球不断的在她面前挥舞,嘴上还嘟囔着哄她道,“不哭不哭,姐姐不是故意吓你的,姐姐给你说对不起,咱们不要哭了,好不好……”
叶五夫人一向疼爱自己的小女儿,此时见她哭得伤心更是心疼无以复加,三步就要上前,被叶甄氏一把拉住,“不过是两姊妹闹着玩意,小孩子三两下就好了的。”说完便牵着叶五夫人的手迎向门口的程贺氏。
这一边,叶莛还在继续小声抽泣着,叶茉心里却是急了,真没想到,就亲了一口哭成这样,疙瘩大的小丫头,防范意识倒是不错。无奈之下,只得解下右边发髻上的小串儿铃铛,在她面前摇了摇继续哄道,“小莛莛不哭了,姐姐就把这个小叮当送给小莛莛好不好?”
叶茉的铃铛是纯银打造,上头还镶嵌着名贵的玉石和珍珠,做工更是精细美妙,巧夺天工。所值价值更是昂贵无比,甚至比家中姨娘所配备的许多首饰都还来得精贵。
可是,小孩子是分不清物品价值的。她只想要她喜欢的,也只选她喜欢的,天真烂漫的童稚令人心生羡慕。
叶莛视线落在叶茉另一只手中的绣球上,委屈的瘪了瘪嘴,小莛莛是很执着的,只要绣球球。叶茉见她停止了哭泣,注意力又回到了绣球身上,这才上舒了一口气把她看中的东西给了她,并且再也不敢扑上去偷亲了。
叶甄氏、程贺氏、叶五夫人见两个小姑娘已经没事儿了,便又回里头继续说话去了。程齐礼背手走了过来,一点儿不客气,就着叶茉身边的位置就坐了下去。并且还淡瞥了叶莛一眼,靠近叶茉身边小声鄙视道,“阿姨,以为自己还嫩呢?”
“……”
叶茉最近几日已经被她老公的毒舌练就了一身金刚不坏之身,此时更是脸色都不带变的。她歪在软榻里看着兀自玩耍着绣球的叶莛,闻言侧头斜睨了程齐礼一眼,还击道,“叔叔,快来看我的皮肤,水灵灵的哟,还很有弹性呢。”
“= =|||”
程齐礼干咳了一声才给稳住形象,不错,最近进步了不少。想起自己刚刚进来的时候缩撞见的情形,很想扳回一城,便继续与她调侃,“和口水都不会擦的小屁孩儿一路,有何感想?”
“感想就是……装嫩靠的也是本事,不是谁都行的。”
“……”
18
程小帅哥又输了一局,开头就连着被秒杀两次,实在是令人有点儿沮丧。叶茉见她老公突然安静下来,不由斜眼看了看他,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与他道,“你那三个跟班儿呢?”
程齐礼自发脱了脚上的小靴子,爬到软榻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半躺好,眯眼懒懒得回答她道,“自然是在的,不过你也别肖想了,经过这么些日子的学习,他们已经将你与山间野虎归为了一类。我教他们的理念是,见到狼豺虎豹只有个字——跑。”
出乎程齐礼的意料,今日的叶茉显得非常从容淡定。只见她无谓的笑了笑,然后偏头望向他缓缓道,“没事儿,正太这个东西到处都有。过不了几个月,我大哥就要和福家的长女结婚了,到时候……嘿嘿……”
程齐礼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自然也没能参透那两声阴笑里的深层含义,只是狐疑的看了看她,没甚留心。
……
最近几日整个叶府都陷入了紧张的忙碌中,便是不出房门都能感受到那股浓浓的喜庆味道。家中各处更是光洁明亮,门窗都重漆了欢腾喜庆的朱漆,大红的灯笼在楼廊门庭上挂了一排又一排。红绸绿缎烛火高照,下人们皆新发了衣裳,一个个也都红光满面,谈笑风生。
此番光景,若是有不知道内情的,只道是这家提早为新岁做准备呢,府上府下如此这般的热闹。
程齐礼在心里暗自思缜着近日流传着的那些留言,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疯传,并且势头越造越大,可见是有人在背后唆使的。他倒不在乎这些劳什子名声礼节的,只是怕他老婆知道了会伤心怄气。
想及如今的自己没能力保她周全,甚至连这么小的一件事都无法解决,不由得眉心又皱深了几分。若是能快些长大……就好了。
叶茉与叶莛玩了会儿,回头便见她老公抱臂斜靠在一边沉思。微圆的双目轻轻眯起,眼尾上勾拉出一个细长的弧度。虽还是半大的孩子,可那般模样配上眼底过分老成的深邃目光,慵懒中已是有了几分冷凝威严的气质。一想到这个小小的身体里面所藏的,是自己万分熟悉百般亲密的人,叶茉竟有些舍不得移开视线。
突然忆起过往,不由得只觉得心中一沉,有什么东西如同蜂拥的暗潮,迅猛的自内心深处侵袭了上来,令她一时间惊慌发乱,手足无措。
来了这边这么些时日,一开始拗着一股好,只怔怔的盯着无忧玩闹着的叶莛,仍由眼泪顺着脸颊轻划下去。
如果真能回到童年该多好,最起码哭过了就不会再忧伤。
……
时间过得飞快,八月初五已经近在明夕。程齐礼随同程大人提早去了程家宗祠,明日晨起便会绕城前来叶府下彩礼。而这一天,叶家上下也没几个人是能安闲的,甚至大厨房里都已经热火朝天的为未来几日忙活了起来。
傍晚时分,叶家的两位公子叶宁广、叶青川也赶了回来。两个月前,二人临时被叶霍遣去皇都接应一批货物。等叶茉与程齐礼订婚的消息传到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行了过半的路程。
叶青川百般的不情愿,无奈碍于这是头回随大哥跑商,饶是半途便想折返,那也是不行的。到了皇都,也顾不得观光玩耍,办完了正事儿并且遵照爹的指示又置办了不少家中所需,就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然而,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
叶青川在叶茉的房间里来回得踱着步,脸上挂满不乐意。回头见叶茉一身桃红新衣只顾把玩着手中的珠子,压根儿没甩自己,心下更是伤心,瘪了瘪嘴不满嘟囔道,“茉茉,程家那小子有什么好的?三哥这回去皇都,可见着不少英俊潇洒的世家公子,随便挑一个也是比他强的。”
说完见叶茉仍只垂头研究着手中||乳|白色的珠子,心中一急,跺脚俯身趴到她面前大声道,“茉茉,有没有听哥哥说话,那东珠再珍贵也抵不过哥哥这个大活人,你倒是抬头瞧瞧我呗。”
叶茉心里有些好笑,伸出食指钻了钻耳朵孔,以暗示他声音太大震得她耳朵都疼了。然后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无语笑道,“哥哥,我只是在考虑该不该告诉你一件事儿。”
“嘛事儿?”叶青川一腔热忱猛的刹住,不由斜眉疑惑的问。
“额……”叶茉垂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大圆珠子,又抬头看了一眼叶青川,半天没说话。欲言又止的样子,使得急性子的叶青川更着急了,一把掀起袍摆席地坐在叶茉旁边,豪爽道。
“在哥哥这里,有嘛事儿你直接说,不用顾及颜面,哥哥绝对不会笑话你的。”说完还拍了拍胸脯,一副保证不笑话的样子。
叶茉暗抽了抽嘴角,这才望向他继续道,“我倒不是顾及我自己的颜面,只怕说了哥哥你会觉得没面子,所以才犹豫该不该说。”
叶青川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猛的又拍了一把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难道在你眼中,哥哥就是那么好面子的人吗?但说无妨,我不介意。”
见他如此,叶茉这才举起手中大大的珠子,与他说道,“这个不是真的东珠,你铁定是被卖家给骗了。真正的东珠是偏||乳|黄|色的,没有这么白。”
“……”叶青川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过了半响才半信半疑的看着叶茉道,“你一个小娃娃知道什么?哥哥可是花了十两银子在皇都的大商铺里买的呢。”
叶茉撇了撇嘴,继续道,“是真的,娘亲的珠宝盒子里就有些纯正的东珠,我都见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就没有一颗是呈这种颜色的。”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偏白色的,哥哥这个比母亲的那些还来得珍贵。”说完还扬了扬下巴,只是闪烁的眼明显充满了不自信,恐怕是自己心里都没底儿吧。
叶茉无语的翻了翻白眼,她过往学过不少珠宝玉器这方面的知识,还真没听说过||乳|白色的东珠。“哥哥,东珠都是偏黄|色的,而且没有你这么大颗的。”说完还照着与小巴掌差不多大的珠子比了比。如今这个社会,东珠也算是上等的珠品,十两银子买这么大颗,想想都知道不可能了。
原本是出于一番热忱新意,不曾想竟买了个假货当礼物,还被收礼的人当场拆穿。叶青川打定主意死绷到底,左右叶茉年纪小,容易忽悠。
这般一想,脸上竟然恢复了自信,并且哈哈干笑了两声,摸了摸叶茉的头道,“茉茉,哥哥告诉你,这世上是有白色东珠的,只是你没出过远门不知道。我与爹还有点大哥在外头跑过不少地方,所以今日且告诉你,以后千万该记住,大个儿偏白的也可能是真东珠的。哈哈哈……”
“= =|||”叶茉抹汗,刚刚才说不会介意颜面,这时候就死绷着面子甚至不惜欺骗小孩儿幼小的心灵,这人……忒无耻了。
这时候,只见帘子动了动,外头传来叶甄氏说话的声音。叶茉心中一动,满脸黑线立即恢复天真童颜,仰头与叶青川提议道,“娘亲来了,咱们让她给看看,到底是真是假。”
叶青川脸上表情顿时一僵,屁股迅速自地毯上弹起来,还小声与叶茉嘱咐道,“哥哥突然想起爹找我有点事儿,现在得赶过去。你可别去问娘,因为这绝对是真品,我保证。你若是问娘,她定会责罚你分不清真假。到时候,受罚了哥哥可不帮衬你。”
说完便往外边遛,走了几步又回头与叶茉强调道,“可千万别问哦,是真的。”
“……”
叶茉无语凝噎,还说什么不是好面子的人,回身就脸不变色的欺骗无知孩童。三哥,你够不要脸!
叶甄氏一身时新的绿袍当先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二姨娘、四姨娘和五姨娘。叶茉早先就已经沐浴完毕,此间便只是在屋里等着她娘过来与她穿戴明日的喜服。因而发髻也没挽,外衣也没穿,便这样歪在炭炉边的地毯上。
叶甄氏见她衣着单薄的坐在那里,连忙加快脚步迈过去,嘴上还不断叨唠着,“哎哟我的小祖宗,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坐在哪里玩耍。”说完连忙回头与正进来的四姨娘正色道,“赶紧进来,莫要外头的寒气进得屋子,让茉丫头染上风寒。”
叶四夫人脸色变了变,弩嘴正欲反驳,却被一边的二夫人止住,“夫人,大喜的日子,莫说风寒不风寒的,咱们茉丫头是福星下凡,自有灵庇佑。”说完还暗地捏了四夫人一把,让她注意时节,休要此时牢马蚤。
叶甄氏无声冷哼了一声,没再多说,只回头将叶茉抱起来,眯眼笑着与她道,“茉茉丫头,今日娘亲和几个姨娘亲自与你穿戴,你说可好?”
叶茉不由自主的望了望窗外,心中悲鸣。我的亲妈诶,明天早上才行礼,现在连晚饭时候都没到纳,是要穿什么龙袍凤带,得捣鼓一整晚的。
……
19
叶茉僵坐在她爹的大小老婆中间,催眠自己是根不会动也不会瞌睡的木头桩子。八只纤纤玉手在她跟前挥来舞去,饶是惠萼有先见之明让她早前补了不少眠,终还是抵挡不住瞌睡虫的召唤。头跟栽秧一样,一下一下的点着。
叶甄氏描眉点砂,二姨娘梳头挽鬓,四姨娘敛袍顺袖,五姨娘熏香串珠。所穿所用,无论是钗环珠宝还是胭脂豆蔻,上至喜服绣边玉石盘扣,下到花料香包钗环耳坠,无一不是精致富贵的金玉名品。
外头的富丽堂皇就更不用说了。在整个黎阳城,仅仅给自己的女儿订婚便如此耗费铺张,恐怕也只有大地主大商贾叶霍了。
飞花街上已经挂起了一排排的红灯笼,朱红的长木桌自街头摆到了街尾,就连桌凳的死角都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叶府将在这里用美酒鲜肉招待所有前来庆贺的宾客。
这种娃娃订婚的宴席又被称为“小礼酒”,成礼的那一天,男方与家中能主事的叔伯辈男眷带着聘礼自家中出行,一路吹唱弹打去往女方家中订立婚书。
而在黎阳城这个地方还有一个习俗,行礼的前夜,女方家中需在子时由家中当家的男人亲自将正大门打开然后再关上。传说是穿红嫁衣的待嫁新娘,能吸引到紫酝福气。将大门打开,寓意着福缘广进,永保娘家一生和顺。
这样的仪式,即便是在普通家庭也是极庄严重要的,就更别提叶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因而,城中许多百姓便早早的围在了乌水江边,只为了亲眼目睹,叶府正大门全部敞开之时的情景,以及里头气派如同宫殿的呈设。
子正时分,安静流淌着的乌水江畔,响起一阵低沉厚重的轰鸣之声。随着围观人群的马蚤动,那扇高大厚重的朱漆大门缓缓移动。叶霍穿着滚金边的绿色锦袍站在最前头,左右两边分别还站了十二个年轻力壮的家仆。此时,每个人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要去打开那扇紧闭了几十年的大宅门。
叶家一直到叶茉这一代,正室便只出了三个女儿。而距离叶府上一次嫁嫡女,早已经是六七十年前的事儿了。
在过往的那些日子里,这扇象征着雄厚财力的大门可没多少机会打开。叶家虽有钱有势,却终归是商贩起家,虽然近年叶霍大势购买土地,已经成为了这方土地上的大地主。无奈家中始终无人在朝中谋到一官半职,叶霍倒是有意捐钱买官,可家里两个儿子都是不成气候的,算盘倒是扒得顺溜非常,可一旦拿了笔墨,就直打瞌睡。
因此,叶家在许多官宦文臣、书生雅士心中都只是财大气粗、庸俗无比的低下商贩,他们并不乐意结交。视钱财为粪土的同时,还不忘酸溜溜的批驳一番叶家的铺张奢侈、俗不可耐。
大门缓缓大开,外头的百姓都伸长了脖子,都想瞧瞧叶府里是不是如同外界传言的一般,富贵盛况堪比皇城宫殿。
然而,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不是纯金打造的财爷真身,也不是铺满玉石的地板,更不是堆砌成山的金银珠宝。而是……一根烂扁担儿。
是的,一根枯朽无比的烂扁担。
围观的众人都很是不解,甚至发出了疑问的声音。叶霍笑嘻嘻的自里头走出来,冲半夜还守在自家门口等着的街坊乡亲们作了个揖。
“街坊们守候到这个时辰,叶霍很是开心。已经叫下人备了甜酒,当是一点儿小心意。我也没其他什么要求,只肖诸位诚心祝愿小女便妥。明日叶家大喜,我欢迎大家前来吃喜酒做客。哈哈。”
外头的人也都显得很是欢喜,叶霍的名声在那些雅人马蚤客中不甚得好,可在这些平头百姓的心目中却极有口碑。为人大方豪爽还一点儿不吝啬,行商虽精明却从不黑心,不时有事儿没事儿就布粥救济贫民。这也是叶家商铺生意红火的重要原因之一,亲民重信誉,而且货好又实惠。
大家伙见叶霍笑容满面,想起以往听闻的传言,以及刚刚亲眼见着的那根烂扁担儿。终于有人大声的提了出来。
“叶老爷,您家正门口怎么横着跟烂扁担呢?不是说有纯金打造的叶家祖宗真身么?”
叶霍回头看了看高悬在正门前方的扁担一眼,回头敛了回那人说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烂扁担,这是我叶家先祖自几百年前传下来了,可是叶家基业的大功臣呢。”
外头的人这才恍然大悟,了然的颔首点头,其中还有人笑着迎合道,“原来是家传之物,我倒是说嘛,叶老爷如此亲近和善的人,又怎会干出将黄金打造的真身放在门口镇宅这等庸俗的事儿呢。”
人群中有不少人都哈哈笑着,叶霍也跟着仰头大笑了两声,忽然他脸上笑容一收,朝前稍微俯低了肥硕的身子,压低声音道,“你说的是我曾祖、祖父、爷爷以及我爹的黄金塑像哦?他们原本都与那扁担在一处的,就放在这正门口。不料被我那宝贝五闺女看见了之后,死活就不让我再放大门口了,直说掉了她的身价,她瞧着肉疼得很,哈哈哈哈。”
外头的人都愣住了,就只有叶霍一人还在仰头哈哈大笑。一旁笔直站着的家丁奴仆中间,已经有了不少人忍俊不禁在抿嘴偷笑。也正是因为五小姐的一番龇牙咧嘴,几位祖宗这才被请去了宗祠,他们这些守门的才终于自那黄澄澄的金山中被解救了出来。
正门这边热闹非凡,内院里头也一样的热火朝天。几房夫人聚在一处吃果品茶谈笑欢颜,下人们来来往往穿梭其中。反倒是叶茉的屋里,不比先前的闹腾,一篇宁静。
大红色喜服的小新娘一动也不能动的僵坐在床沿上。头上梳着升了的级高级包子头,上头挂的也是升了级的珠串铃铛,下面垂的依旧是既升了级又加了倍的小巧辫子。脖子上挂着名贵的玉石项圈,左右两只手上被套了一、二、三、四个金的、银的、铜的、玉的手镯。
沮丧的垂下头去,叶茉欲哭无泪。被折腾了整整四个小时,原本以为终于可以休息了,谁知……这么盛装打扮,要她怎么睡得下去啊。
“唉……”早知道这么麻烦,就不该多加一道程序。想当初,两本户口册、两张身份证外加九块五毛钱就成了合法夫妻。当真的,自作孽。
订婚前夕,小小的新娘子独自一人僵坐在闺房中,兀自长叹,垂泪缅怀以前那轻松快捷的结婚流程,缅着缅着就睡着了= =。
……
第二天早上,叶茉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惊醒。睁眼便见到自己屋里进进出出不断的穿梭着人。惠萼换上了新衣服,发髻上还别了两朵珠花,明眉浓黛,竟难得一见的描了妆。
揉了揉睡眼自床上坐了起来,竟看见花鸢眨巴着眼睛,规规矩矩的站在惠萼旁边。此时见她醒来,垂头弯腿,与她见礼报喜道,“恭喜小姐,花鸢给小姐道早安。小姐快快起床,大夫人便要来了。”
“……”叶茉耸着肩背定定的盯着眼前的小花鸢,还没自睡意中清醒过来,半响才伸手捂嘴打了个呼喝,喃喃道,“小花鸢学习很勤奋纳,挺像那么个儿样子的。”
说完就想倒回去继续睡,却被眼明手快的惠萼一把给拉住。“行了行了,小新娘子。今日可是你的日子,再也睡不得了。赶紧起来我个你收整收整,小姑爷怕是要到了。”
叶茉也懒得去管她,爱折腾就折腾吧,自己则只顾抱着棉被卷儿嘤嘤咿咿。到了就到了呗,又不是没见过的。
见她如此光景,惠萼有些急了,一边去扒着她怀里的棉被,一边与她道,“我的宝贝小姐啊,哪里有成礼之日还赖床的新娘子的哟。”
不到床沿高的花鸢垫脚趴在床沿上,眼光灼灼的盯着床上一身嫁衣的叶茉,跟着惠萼唤她道,“小姐,起床了,起床了。”
叶茉半眯开眼睛,瘪嘴无语。俩啥都还没的娃,即便是订了婚,也没啥舒爽暖和。在如此大好的日子里,老天爷很给面子。前来观礼的百姓们在司仪的诵读之下,一遍遍的抽着凉气。
那些或知晓或未曾听过的精贵聘礼,司仪接连换气却依旧念不完的礼单,紧密挨着还是长到一眼见不到尽头的装箱队伍。无一不在昭示着程家人对这桩婚事的重视,这一场订婚礼注定了会被人津津乐道许久。
微风吹拂着高檐上挂着的大红灯笼,金黄的掉穗随风摇摆,叶府门内门外皆是一派热闹哄堂。按照习俗,男方携礼前去女方家中下聘订期,需要在所有宾客面前将聘礼目录公布出来。而女方的人会在紧闭的大门背后仔细地听。而聘礼种类的丰富程度数目额度大小,会直接与其家世诚意划上等号。
等司仪将聘单汇报完毕,将由新郎或是新郎的父亲亲自前去叫门。若是里头的女方家人对聘礼满意,便会打开大门亲迎自己的亲家,此门一开,婚书聘定大半就成了。如果男方吝啬寒酸,女方对聘礼上不甚满意,便会以对方诚意不足为由,拒绝开门迎客。男方这时候就得想办法,要么找一个能说会道的媒婆,也有说成了的;要么现场加聘,一直到里头的亲家满意点头。
从另外的角度言,这样的做法多多少少都有些卖女儿的意思。很多时候,女方这边都会尽量的抬高要求,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与男方讨价还价。不过有两种家庭在这里只是象征性的表示一下,一是贫穷人家的儿女,对方什么都没有你还指望能讨出什么?还有便是叶茉他们这样的情况,女方不在乎钱财,两家的情谊便使得这亲非结不可的。而相应的,男方也会表现出符合身份地位的礼数。
也正因为这样,程允之领着程齐礼,只叩了三两下,大门便自里头缓缓被打开了。负责烛火礼炮的下人眼睛跟绣花针一样尖,门才将将裂开,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就响了起来。一时间,欢笑声、道贺声、赞叹声、恭喜声夹杂其中,好不热闹。
程家下聘的队伍井然有序地自正大门进去,沿着大红的地毯一路挑抬进去,聘礼摆满了叶家的大堂以及堂前的院子。程齐礼跟随他的父亲一起走进正堂屋去,先就着主位上的叶霍以及叶甄氏磕了头跪了安,这才垂头举高双手,将那白色的大雁献上。
堂屋外头围满了宾客,正屋子里头却显得很是安静。只听司仪与叶霍说道,“天赐佳缘,金玉福双。恭喜亲家老爷喜得佳婿,程大人门第高富,朝臣世家,又有金龙侯爵庇佑,实在好极。肯请今日订立婚书,相约结亲大喜。亲家老爷说可好?”
叶霍笑呵呵的坐在上头,一脸的春光灿烂,听司仪问好否,脸上笑容更甚,点头应允,“好。”
那司仪难得主持这般浓重的亲婚礼,知晓红包决计不小,脸上也跟着笑成了一朵芙蓉花。见叶霍点头,继续按着程序说道,“亲家老爷,吉时已到,可否请小姐出来。”
叶霍偏头与叶甄氏相视交换了一个眼,叶甄氏唇边含着微笑,轻轻点了点头。叶霍立即会意,收回视线冲后头说了一个字。
“请。”
同时,叶家这边的礼官儿立即侧身,与里头高喊了一声,“请。”
接下来便是当场确认正室婚典的日期时辰,然后由一位德高望重又受两家尊崇的长辈口述婚书内容,媒人旁听制作。然后两家主事的男人签字画押,对换婚书,这门亲事基本就算订下了。随后由证婚人亲自将信物交与新人,仪式也差不多完成了。
因为“小礼酒”是在女方家中举行,所以女方要宴请宾客,女方的叔伯舅父、兄长姨娘要发给男方红包,相应的,作为回应,男方的亲身父母也要亲自准备一份大礼送与新娘子。
叶茉便在“要收大红包了”的念想中随大哥三哥自偏室走了出去。程齐礼安静的站在堂屋中间,外头喜庆热闹的气氛影响了他,不由想起他们结婚的那一天,虽是完全不同的场景,可这般满堂贺喜的情形如出一辙。
那一天,她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爸爸的手缓缓向他走来,头纱下的容颜若隐若现,一点朱唇妖娆纷呈。事实上,那样的距离,以及朦胧梦幻的头纱隔着,他看不清她的脸。可那张娇美瑰丽的容颜在那一刻深印进了心里,再也挥抹不掉。
脑中的场景渐渐转换,银灰色的婚礼现场变成了红帷绿幔的古代屋堂,西装礼服观礼的人变成了锦袍罗裙的样子。没变的是……此时正向他走来的,还是她。
不禁扬唇轻笑,真好。
叶茉本就是个玉石雕琢出来的模样,此时穿着大红的嫁衣,明眸皓齿,笑意俨然,眉心一点朱红,仿如刚刚出炉的白瓷娃娃。
程齐礼少年英姿,背手站在原地,只轻抿着嘴角看着她,引是成了聚集目光的焦点。
主婚的,是福家的老太爷福安禄,今年已经九十多岁了。他年幼的时候曾与叶、程两家的老祖宗相知相交,有着相当的情谊基奠。如今年岁已高,在整个黎阳城,绝对算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太爷子了。
会请福老太爷前来主婚,一是因着与叶、程两家的这层关系,二来则是叶、福两家已经订了婚期,不久的将来就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亲家。这一次,福家也有人跟着老太爷前来,一则喝得喜酒,二则与叶霍商议另一桩大喜的事儿。其中有一个人,正是福家倍受疼爱的幼子叶茉未来大嫂同胞亲生的幺弟——福磊。
届时,大堂屋里头的仪式还在举行。叶茉举着手中的信物暗暗叹气,果然,古人都爱用玉佩作为定亲信物,还是说除了玉佩便找不到其他方便实惠又新颖的东西了?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为毛只给她老公发红包而不给她发啊nnd。
此时,程齐礼正恭恭敬敬的接过叶甄氏递过来的红包,垂头道着谢,脸上除了淡笑看不出其他什么情绪,自然也瞧不出收到红包之时的雀跃。叶茉嘟着嘴巴,暗地里鄙视他。
不要以为没表现出来,她就不知道他心里的高兴劲儿。别的她不敢打包票,唯独她老公对赚钱的积极性,她是深知并且非常佩服的。敢情赚着不累,他也乐的敛进自己腰包。
哭丧着脸坐站在她老公身边,眼巴巴的看着他将一个个大红的纸包收进腰间的荷包里。那个荷包上绣着一只与乌鸦非常似的飞鹏鸟,角落里还歪歪斜斜的露出“茉”字的一角。正是叶茉出品的毫无质量保证产品,交与他的时候,他便顺势挂在了腰间。虽然看到上头的图案之时,隐隐的抽了抽眼角。
一直等到收红包的人收到手软想要歇息一下的时候,程允之这次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来。叶茉眼尖,看那般阵势,定是自己的好事儿到了。真真好得很,里头该是何样的值多少钱的宝贝啊。
叶茉在这头搓手猜测,另一边,却见淑兰色紧张的自外头进来。她也不出声叨扰其他人,只自顾着走到叶甄氏身后,然后俯身到她耳边低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叶甄氏脸上表情微变,只是眉眼未呈惊讶之色,明显淑兰此时所言已在她的预料之中。果然,淑兰话才说了一半,叶甄氏便抬手打断了她,然后微侧头吩咐了两句,淑兰便点头又退将了下去。
这一幕没有对其他人包括看热闹的宾客带来丝毫的影响。叶茉心里狂喜,面上却装得很是矜持,稳稳当当的接过程允之手中的盒子,渐渐乐成了一朵小花儿。
收了那么多有什么用?瞧瞧这包装,瞧瞧这质量,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里面就给你全比下去了。哼。接过来之后还得意洋洋的冲程齐礼抬了抬下巴,让你装得不为钱财所动,让你明明开心得想要蹦起来了还在她这个望眼欲穿的人面前佯装无所谓,让你最后还特意在她眼皮子下面甩了甩接红包的那只手。
收回高扬的下巴,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盒子上的按扣咔嚓一声,盖子缓缓被打开。叶茉心跳加快,充满了期待。
然而……
叶茉惊讶地看着盒子里的东西,陷入了呆愣当中。不应该是价值连城的珠宝玉器么?或者说给一块之前的好玉也是不错的,再不济你装一箱子金叶子金珠子也好啊。
可这……为毛啊为毛,上苍啊,她未来公公好歹也是一方土地的父母官,侯爵加身的大人物。这也太不给力了吧。
程允之自然不知道他这个屁大点儿的儿媳妇心中所想,他只是就着叶茉手中的物件介绍道,“这柄木梳是我曾祖母理安侯夫人册封仪式之时,当时的孝贤庄太后御赐之物。是程家历代掌管内眷家事的侯爵夫人才能拥佩之物。”
叶茉听完这话,更加的欲哭无泪了,皇后赐的东西,象征着程夫人身份地位的东西……丢不得、坏不得、乱戴不得……这不就是意味着她非但没得到实际的物质所需,反而还添了如此大一个麻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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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在证婚人的主持下交换了信物和婚书,仪式正式落成。叶茉和程齐礼的婚也就这样给定了下来。叶霍笑呵呵的将证婚人和亲家叔伯请入主席,同时嘱咐自己的两个儿子好生招呼客人。叶甄氏让惠萼等丫鬟们送两个小新人进里头去,自己紧随着叶霍一道与亲家的人说话应酬。
叶茉和程齐礼被一众丫鬟簇拥着,去后头吃饭歇息。叶青川眼睁睁的瞧着自己的宝贝妹妹就这样许了人,心里有着千百个不乐意。奈何胳膊始终拧不过大腿,他是万万不敢忤逆父亲和母亲的,沮丧的长叹了一声,转身随叶宁广一块儿招呼宾客入席去了。臭小子,要是对他的宝贝妹妹不好,就等着吃他的拳头吧。
两个人刚刚进入花厅,便撞见了叶家的其他三位姨太太,几个女人正热络的坐在一处闲话唠嗑。叶蓝安静的坐在旁边,手中把玩着不知道叫什么的新鲜玩意儿,然后听着几位姨娘说话,偶尔抬头应和一句。叶蔚怀中揣着瓜果喜糖,嘴巴嘟囔着不断咀嚼,俨然忙碌得紧。叶莛一动不动地坐在一边,只不断转悠着一双黑亮的眼珠子,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
里头的几个人也沾了家中喜事的光,身上穿戴皆是新置办的物件,下头刚刚又送了不少吃食上来,闲来无事便凑作一堆,说说城中的咸淡事儿。
此时见叶茉他们进来,都起了身迎过来。这三人中间,二姨娘温婉和顺,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四姨娘平日里是最爱与大房母女过不去的,今日却显得出的亲热,此时更是上前打算去抱惠萼怀里的叶茉。五姨娘年轻活泼,心思单纯没有歪心思。
惠萼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叶四夫人伸上来的手,顺势让叶茉滑了下去。而叶茉规规矩矩地与几位姨娘行过礼之后才三步上前,一屁股歪在了叶莛身边,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蛋儿道,“莛莛,来叫声五姐姐听听。”
叶莛眨巴着眼睛瞧了她一眼,才微微垂下眼帘,瘪嘴委屈的唤了一声,“五姐姐。”
乐得叶茉眯眼嘻嘻直笑,叶蔚与她俩坐得很近。见叶茉今日穿着大红的裙子,眉心还点了漂亮的美人痣,不由心生喜欢。低头看了看左手上的核桃,犹豫了三秒钟,最后一咬牙,将小手朝着叶茉伸了出去。
“五妹,给你吃核桃。”
叶茉显得有些惊讶,她与叶蔚相处的时候并不多,这几个月来统共也见了不足五回。对她最深的印象便是胃口极好,几乎每次见她都是一个人在吃着东西的。她也曾与她搭过话,奈何叶蔚完全是个一问三不知的,每次叶茉问她什么,便只是自食物中抬起头来,一脸迷茫的望着她。
没想到她今日居然会主动与自己交好,鼓动着腮帮子瞧她的样子,肥嘟嘟的像一团皮球,小孩子特有的纯真劲儿衬得整个人可爱了不少。
叶茉自她手中接过那颗小小的核桃,心情极好,便乘周遭没人注意,伸手在她脸蛋儿上掐了一把,道,“真乖纳。”说完两只眼睛已经笑眯成了一双弯月。
然而,叶茉伸手掐叶蔚脸蛋儿这一幕,却偏巧落入了四姨娘的眼睛里。她心中一紧,暗自变了脸色。当真是人弱被人欺么,她叶甄氏对自己摆脸色端架子还不够,如今还唆使五丫头欺负起她的女儿来了。想到这里,眼中色又阴沉了几分,果然是有什么样的母亲便有什么样的女儿。哼。
叶茉自然不知晓叶四夫人心中所想,与叶蔚、叶莛玩了一会儿,便拉着她老公要去外头玩。程齐礼也不愿在这满是女人的屋子里多做逗留,当即拉了他老婆的手就往外头走去。
惠萼连忙招呼了人跟上,却被叶茉给阻止了,只说两个人就在外头院子里的假山边玩一会儿,马上就会回来了。惠萼自然不同意,叶茉还欲再做理论,却被程齐礼大力一拉。惠萼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觉得面前红影一闪,两个小娃娃已经飞快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