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母亲这个词。”埃普罗低下头,温柔的亲吻了一下邓凯文的头发。
那个亲吻在邓凯文的记忆里是如此清晰,以至于在脑海里一遍遍重放,渐渐和米切尔在火海中扣动扳机的手指重叠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更加可怖。
明明周围有很多人,邓凯文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冰窖,一阵阵刻骨寒冷,几乎让他灵魂深处都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
那种精上的巨大压力和恐惧,让他胃部紧缩在一起,哭又哭不出来,吐又吐不出半点清水。
他突然觉得自己对米切尔?兰德斯其实非常陌生。
他们认识了十几年,相爱过,上过床,有过最亲密最隐私的关系,他曾经以为自己很了解这个男人,谁知道一颗小小的子弹,就能将他十几年来对这个男人的认知全部推翻。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十几年来都没注意过的事情。
他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米切尔?兰德斯这个人。
这个男人不仅仅是温和的,热情的,善良的,无害的。他身上还深深隐藏着另一面,那是邓凯文从没发现过的,甚至从没在世人面前出现过的,另一个米切尔?兰德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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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kev den。”
“年龄”
“二十八岁。”
“职务”
“二十八层st特警队现役负责人。”
单调的回答已经持续了好几天,每天都是那几个调查官古板的面孔,隔在坚硬冰冷的办公桌后,看上去非常遥远。
“den警官,可以再把火灾当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叙述一遍吗”
“”
“den警官”
“我昨天已经说过了。”邓凯文低声说道,“前天、大前天也说过了。”
“哦,可是调查程序需要您不断重复”
“”
“您说什么”
“不,没什么。”邓凯文叹了口气,“好吧。”
火灾当天过去后的一星期,米切尔和邓凯文都被从警局隔离了。米切尔据说是先呆在医院里,但是具体有没有接受调查,邓凯文其实并不清楚。
他只知道作为当时唯一目击者的自己,已经因为马修的中弹死亡,而被隔离起来接受调查,整整过了一个星期。
调查重点集中在几个方面为什么马修会中弹死亡,枪是谁开的当米切尔?兰德斯向他开枪的时候,马修还有没有生命迹象为什么米切尔?兰德斯会开枪,马修有没有向他提出“结束我的痛苦”之类的安乐死请求如果没有人开枪,而特警组全力实施救援的话,马修还有没有生还的可能
邓凯文的叙述从来没有细节,也没有感情倾向,他一直在重复当天的每一幅画面,包括他和米切尔之间的对话。
“他说如果我去救人的话,我们会一起死在里边。然后我推开他,冲进火场,当时周围已经烧得很厉害了,我甚至没有办法呼吸然后他把我抓住了,掏出手枪。”
邓凯文顿了顿,几个调查官对视了一眼,有个人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
那是邓凯文在fb受训期间一份火灾现场承受强度的报告。
为了检验每一个字的真实性,洛杉矶警方已经从纽约调来了邓凯文以前在火场里的表现报告,用以确定他是否会在那种火焰里失去呼吸能力。如果当年的报告上显示邓凯文曾经在火场里英勇救人七进七出,那么显然他说的就是假话。
“当时火场中间的温度已经达到了上千度。”一个调查官低声说道,“他们那个位置的确冲不进去。”
几个人点了点头,重新把纸放下,抬头望向邓凯文,毫无例外都是一副生冷严肃的表情。
“den警官,根据你的判断,当时是否存在成功救出马修警官,并两人一起全身而退的可能”
这是调查官第一次开口询问他的个人意见,邓凯文眉梢跳了一下。
“没有吧。”半晌之后他终于承认。
“你可以离开了。”为首那个调查官站起身,伸出手“感谢你一个星期以来的配合。”
“不,没有关系。”邓凯文假装没有看到对方要握手的架势,直接转过身“如果明天有什么问题,请再来找我。”
“我们会的。对了den警官”
邓凯文回过头“什么”
“我们听说你和兰德斯警官平时过从甚密,”调查官貌似不经意的微笑起来,“如果当时被压住的是你,你觉得兰德斯警官会回来救你吗”
邓凯文一下子愣住了,几个调查官都目不转睛盯着他,房间里一时静得连根针掉到地板上都听得见。
“我想应该不会吧。”半晌,他才慢慢的道。
调查官含义丰富的望着他,过了好几秒才摆摆手“这次你真的可以走了。”
邓凯文走出警局大门,阳光灿烂的大街上,树荫投下斑斓的阴影。米切尔背对着他站在台阶下,突然心灵感应一样,猛的回过头“kev”
邓凯文在台阶顶端止住了脚步。
如果这时有人经过的话,就会发现那是一幕非常微妙的画面。午后沉静晴朗的蓝天下,他们两人相隔着几级台阶,居高临下,遥遥对望。一阵风从树荫间沙沙拂过,吹起了邓凯文额前细碎的头发,让他的眼一时间模糊不清。
“他们告诉我你的调查期今天结束,所以我就想来等一会儿,看能不能见到你果然见到了。”
邓凯文说“哦”
“你还在生气吗”米切尔观察着他的色,“生我的气”
“没有。”
“那你是调查官问了你什么,你不高兴”
“没有。”
米切尔皱起眉头,目光紧紧锁在邓凯文脸上,带着某种担忧的情“那你”
“米切尔,”邓凯文突然打断了他,说“我已经向上级递交报告,建议你先在家停职一段时间,下星期开始你不用每天来特警组了。”
米切尔脸上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但是很快恢复了镇定,只是声音微微有点异样“为什么因为我没有像你那样时刻关注同事的安危,还是我向马修开枪,导致你觉得我不适合当警察”
“不都不是。”
“那是什么”
邓凯文看了他一眼,慢慢的道“我觉得你非常危险。”
米切尔完全愣住了。
“刚才在调查组的时候,调查官问我,如果当初被压在火场的人不是马修而是我,你会不会回来救人。”
“我绝对会”米切尔怒道。
“我知道你会。但是我对他们否认了。”
米切尔一呆。
“你跟其他同事的关系,让我觉得很复杂在出任务的时候,你对于任何一种紧急情况都掌握得很好,就算没有同事,你也能独自一人出色的完成任务。”
“你想说这样不好还是”
“不,我只是想说,你是这样一种乐天派的个性,又曾经当刑警当了这么多年,按理说应该很依赖团队行动才对,到底是怎样的经历才造就了你独自完成战斗的出色特性呢”
邓凯文走下台阶,走到米切尔身边的时候停住了脚步,望向他身后广阔的街道,街心公园里紫色的蝴蝶兰在风中飘飘撒撒。
“人身上的每一个侧面,都有它形成的理由和时间。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觉得疑惑。在我没有搞清这个疑问之前,我不敢让你和其他队友一起出任务你知道的,我们的任务都极端危险,只要一步踏错,都有可能造成一连串的死亡。”
“”米切尔沉默了一会,“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邓凯文扭头望向他“哦”
“我并不在乎特警队的职位,甚至不在乎警察这个职业。但是就算你把我开除出去,我也会想尽办法回到st,只是因为想跟你在一起。”
他们两人近距离的对视着,半晌邓凯文慢慢苦笑了一下,“承蒙错爱多谢。”
他大步走出警局大门,大概几米远后,突然又回过头来“对了那个你认定已经被劫匪杀害的小女孩,在洛杉矶医院抢救一周以后,现在已经醒过来了”
米切尔久久的望着邓凯文,半晌一言不发。他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邓凯文向他挥了挥手,很快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晚上十点三十四分,洛杉矶一栋普通的高级公寓里。
邓凯文合上卷宗,瘫倒在厚厚的扶手椅里,疲惫的吐出一口气。
台灯橙黄的光把房间的一半照亮,床和家具则大半隐藏在深深的黑暗中。
窗外传来邻居回家时汽车的声音,隔着朦胧的夜风,格外模糊而不真切。
邓凯文突然无来由想起米切尔,又想起已经在大火中烧得尸骨不剩的马修。在他的记忆里这两人关系一直不错,同期的警察,同期的学员,每次出任务时都在一起,甚至共同经历过几次生死。
他以为自己的记忆出错,还特地从警局借了卷宗出来看,得出的结论是这两人关系的确不错,st有记载的一百多次行动中,有八十多次这两人是在一起的。
他脑海中突然闪现出那天米切尔扣动扳机的手指,以及在自己耳边炸裂开来的子弹出膛声。
就算他不申请把米切尔停职,警局上层也不会轻易放米切尔回去上班。自从美国各地st特警频频闹出反社会人格爆发、参与贩毒、持枪报复社会、精错乱枪杀人群等等事件之后,美国警方就对st控制得非常紧,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强迫他们去接受心理调查。一旦发现st有暴力倾向,就会立刻予以隔离。
如果不是米切尔的父亲位高权重,他已经被送进拘留所了。
邓凯文叹了口气,烦躁的抓抓头发。
是不是自己太小心谨慎了,还是太精过敏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朝被蛇咬
邓凯文闭上眼睛,脑海里渐渐浮出一张面目模糊的脸。那个男人看起来平淡无,微微的笑着,灰蓝色的眼睛里冰冷无情,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稍微看上一眼,就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威压。
那是埃普罗,至少是他记忆里的埃普罗。
一定是我的错觉吧邓凯文这么安慰自己。
米切尔怎么会跟埃普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