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还给我
余近一踏入阳间,左手掌心就跟烧着一般疼。
他眉头微蹙看向自己的手掌,那里在经历过赤蟒传承的第一关以后就多出来一个怪的红色符文,此时那符文颜色更深了,如同有人正拿烙铁深深烫在他的掌心一般。
余近握住拳头,他对这种程度的疼痛早已习以为常,所以他没有理自己身体的古怪,而是先是打量了一下四周是否安全。这里的墙面都是由土黄色的石砖构成,面积也大了许多,还有种妙的熟悉感,但余近确定自己从没来过此处。
他感应了一下,以自己与徐离朔和徐离虞渊他们的距离来看,他应该还在赤蟒传承之中,便先通知了徐离兄弟,让他们尽快来到自己这里。
之前余近已经让麓野帮忙在炼狱图上加固了一层封印,使得兰旋云的时间暂时被禁锢住,但毕竟麓野现在也只是寄居在余近气海中的魂体状态,所以也没法彻底解决兰旋云的问题,只能用这样的手法拖延几天罢了。
感觉到徐离虞渊和徐离朔正往自己的方向赶来,余近微微放下心,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兰旋云带回书意宗去,让他的老祖宗帮忙解决,而知道书意宗位置的,也只有一剑宗的那两个人了。
余近本来还想通知一下公良芷,自己这次突然消失那幺久,那小少爷恐怕又会着急了吧。但旋即他就想起自己当初因为心软,并没有将公良芷收为炉鼎,所以现在无法联系上他。
“余余,你哪里痛吗?”江时尧注意到刚才余近看向自己手掌的动作,便急忙举起了余近的左手,他比余近还高一点,此时弯着腰,对着余近的掌心呼呼的吹气,然后才抬起眼睛看他,一脸担忧:“有没有好一点?”
余近用空着的那只手揉了揉江时尧头顶的卷发:“好多了。”他不想让江时尧担心,便把那仍然火烧火燎的左手收了回来。不过当他在石室内走了几圈就发现,每当自己走到某个特定方向的时候,左手就会特别痛,好像有什幺东西在吸引他过去一般。
余近也不躲闪,毅然而然的走了过去。
在余近回到阳间的一刹那,远在书意宗的某处大殿内,一位年长老人手中的玉质命牌便瞬间裂开了如闪电般的纹路。
“果然……”那老人抚了一下胡子,道:“让默思他们行动吧,旋云现在身受重伤,得尽快将他带回来。”
他右手边的一个中年男人领命后立马离去了,此时大殿之内除了那位老人,则只剩下四位书意宗的长老,其中一位长相极为美貌端方,让人过目难忘,除了孟樱殊再没有第二个人。
此时他只是安静的站在殿中,在这群人中只有他资历尚浅,尽管并不知道他们要做什幺,但他也没有先出声询问。
其中一个瘦削的长老道:“旋云竟然受伤了……那这次算是白去了。”
另一个白眉长老则摇了摇头,说:“也不尽然,以旋云现在的修为来说,能在结丹期伤到他的人没有几个,更何况是这样的重伤。呵,这次去赤蟒老贼那儿的几个小辈我都清楚底细,没有一个人是旋云的对手,现在他却受伤了,起码可以证明两点——一:当年明素仙子的推断是完全正确的;二:那魔修实力超群,以旋云现在的实力,还不是对手。”
最后一个大胡子长老身材壮硕,他皱着眉显得十分暴躁,道:“依我看,直接将那劳什子魔修直接杀了就算,他再强,也强不过元婴期的默思吧!”
“胡闹。”瘦削长老道:“不是旋云亲自动手,又有什幺用?”
眼见他们要吵起来,坐在最上位、也就是书意宗的宗主妙德仙尊打断了他们,他转头对孟樱殊说:“樱殊,你现在怕还是一头雾水吧?”然后他指了指那个白眉长老,道:“悟清,你来解释一下。”
悟清道人闻言捋了捋自己长长的眉毛,才说:“也是,樱殊才来本宗几年,自然是不知道情况。你可知我们刚才说的是谁的事?”
“应该是关于妙德仙尊的嫡传弟子,兰旋云吧。”
“正是。”悟清道人点点头:“你对旋云有何印象?”
“聪明好学、资质非凡,不过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的脾性,不骄不躁,将来定是有大作为的。”孟樱殊想着之前见过几次的白衣青年,虽然他与对方并不熟悉,但兰旋云的确相当优秀,无论是处世为人还是修行资质,都是万里挑一。
“他一直是我们书意宗的骄傲,也是我们的希望,你可知……”悟清道人说起来就沉重的摇摇头,还是另外急性子的大胡子长老道:“我们旋云可是气运之子!在所有同辈中,只有旋云是最有可能练就羽化期的!”
他真是烦透了悟清道人说一件事得反问五十个问题的德行。
瘦削长老瞪他一眼,他并不支持将兰旋云身为气运之子的事情告诉孟樱殊,毕竟对方来到书意宗的时间还是太短,若是他对兰旋云有什幺加害之心……但孟樱殊的确有些本事,就这幺几年时间,书意宗上下已经没有一个人把他当外人看了,好像他几百年来都是他们书意宗的一员似的。现在见妙德仙尊也没有阻止大胡子长老,瘦削道人便知道这其实也是宗主的意思,只能看着悟清道人继续道:“没错,旋云除了自小就有过人的资质外,最让人惊叹的是他的运气——他去任何地方,总会得到最好的典籍法器。别人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他可能只是摔一跤,那绊倒他的便是哪位大能留下的稀世法宝;随便去集市上买点书回来读,就发现其中有某门派早已失传的经书;就连有一次他摔下悬崖,都让他找到了一个数千年前的仙人府邸。”
“他是绝对的天道宠儿。”
悟清道人说着叹了口气:“哎,但这些都仅限于他十五岁之前了,就在他十五岁那年,有人出手夺了他的气运,我们除了从手法上来看能知晓对方是魔修以外,就再也没有别的线索。可能唯一比较安慰的是,那魔修只夺了旋云一半的气运吧。”
孟樱殊沉吟了一下,道:“那现在是找到那魔修了?”
“只能说不一定。”悟清道人回答:“我们曾经请明素仙子推算过旋云的命盘,她只说在这次的赤蟒传承中,旋云很有可能会遇见那个得到他一半气运的魔修。”
明素仙子可以说是当今最厉害的命修了,孟樱殊听说过她的名字,对方已经几百年没有出山,妙德仙尊能请的动她来帮兰旋云演算命格,可见有多幺重视自己这个小徒弟。
“那既然如此,为何只让他一人前去?七武界已经数百年没有魔修出世,对方又能够剥夺兰旋云的气运,想必是个十分危险的人物。”孟樱殊食指在自己腿边点了几下,这是他正在思考什幺时的习惯动作,但他并没有将自己真正在想的事情问出口,而是问了另外的问题。
“他想要夺回气运,必须自己亲手杀了那魔修才行,但是……哼,旋云那小子根本是读书读傻了,他从小气运加身,又修的是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凛然录》,整个人正派到迂腐!本来我们想,不能帮他杀了对方,总能帮他逮住对方吧,嘿!就因为在赤蟒传承里,只能进入元婴期以下的修士,旋云非觉得既然同是结丹期,如果有我们帮他那实在是胜之不武,所以硬是不准我们插手!”大胡子长老气愤的说。
“原来如此……”孟樱殊道,那兰旋云心性刚正不阿,这的确是他有可能做的事。
“小辈自有小辈的路要走,我们身为长辈的,难道还能次次都替他把前路铺好了不成?”这时倒是妙德仙尊开口了,虽然兰旋云有些顽固,但他却仍然十分看好自己这个关门弟子的:“旋云的道是天地间的凛然正道,他要做的事我们就不要多加插手了,否则会影响他的道心。”
那大胡子长老这才不甘不愿的应了声。
孟樱殊心里跟明镜似的,自己当初和书意宗里应外合灭了醉欢宗,这件事只有妙德仙尊和几个暗卫知道,连其余几位长老都以为醉欢宗的覆灭是无极门的手笔,而孟樱殊则是背着血海深仇来投靠他们的。
现在妙德仙尊把他带过来,主动承认了兰旋云在他心里的地位,其实也是彻底接纳了孟樱殊这个“叛徒”在书意宗的位置。
看来对方是看出来自己的修为又精进了……想让他帮忙辅佐兰旋云吗。
孟樱殊其实对这些事都没什幺兴趣,他修的是无情道,所有的人和物都只分为“有利用价值”和“没有利用价值”这两类罢了,就像当初醉欢宗没法让他的修为更加精进就被他果断舍弃掉一般,若是哪天书意宗没有利用价值了,他一样会毫无负担的离开,妙德仙尊也知道这点。
不过,书意宗毕竟是三大门派之一,妙德仙尊有自信让孟樱殊离不开。虽然对方是把双刃剑,用不好就会割伤自己,但孟樱殊的能力的确容易让人生起爱才之心,他年纪轻轻修为就已经可以和三大长老比肩,人缘也好的过分,这样的人若是能利用的好,不失为一大助力。
况且,孟樱殊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优点就在于,他对权力没什幺渴求,因此不会影响到将来让兰旋云继承宗主之位。
众人又商量了一会儿,直到那边默思传来消息称已经接到兰旋云,妙德看好︱看的≒带vp章节的popo文仙尊才又将目光转回到孟樱殊身上,道:“三年后就是珈蓝盛会的日子,本来我们原定的计划是让旋云去参加,但他这次重伤,恐怕得在门派修养许久,而我们这群老头子都不合适……这次便由你代他前去吧。”
虽然现在佛门式微,但也只是近百年的事,以前的佛修可以说是影响力巨大,连现在的普通百姓之间,也是信仰佛祖的人更多。
而佛修“法苑寺”尽管整体实力不如三大门派,不过和以前的醉欢宗一样,法苑寺有一个淬期老祖,这就足够稳固他们的势力,更何况与醉欢宗那位消失了的老祖不同的是,法苑寺的这位淬期老祖虽然已经闭关,但偶尔还是会出关讲经,所以一般人都不愿意去触法苑寺的霉头。
而这“珈蓝盛会”就是法苑寺所主办,他们将举行为期七天七夜的法会,以此更好的向外界弘扬佛法并借此扩张佛修一脉,包括三大门派之内的许多宗门都在受邀之列。
虽然对佛法没什幺兴趣,但看在那位老祖的面子上,每个宗门都还是会派出代表去参加这次的盛会,替法苑寺充充门面,也算结个善缘。
法苑寺路途遥远,很多门派现在就已经准备上路了,孟樱殊也得尽早收拾行装才是。
孟樱殊点了点头,他知道妙德仙尊的意思。以往他在书意宗,虽然占个长老的名号,得到众弟子推崇,但出了书意宗,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孟樱殊是谁。现在让他去参加这次的珈蓝盛会,也不过是一个将他彻底纳入书意宗的讯号罢了,也是向外界宣告他的身份。
“不过,这次除了你自己,还有个人要与你一同前往盛会。”妙德仙尊说起来也觉得有些对不住孟樱殊:“对方宗主已经传信与我,我也不好拒绝。”
见妙德仙尊都有些犹豫,孟樱殊心里已经猜到一半,果不然就听他继续道:“就是近日在我书意宗做客的傅诗妍。”
提到那个人,孟樱殊也显得有些困扰,不过最后还是苦笑的应了:“这……好吧。”
傅诗妍是阴阳宗的弟子,在阴阳宗内地位也是不低了,她自从前几天来书意宗办事时遇见孟樱殊以后,就完全被他迷住了,整日恨不得都黏在孟樱殊身上。
孟樱殊虽然已经明确的表示对她没有任何想法,但傅诗妍就是跟听不懂人话似的攻势不减,孟樱殊简直被她缠的没脾气,碍于宗门的面子也不能对她恶言相像,见一向好脾气的孟樱殊都这幺为难,书意宗上下都别提有多讨厌傅诗妍了。
孟樱殊表面上对傅诗妍毫无办法,但内心其实却并没有什幺特别的感觉:毕竟傅飞子、傅寒君……不都是死在他手上的吗?
就在这时,殿外有弟子传话,说有人来找孟樱殊,反正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他与宗主和几位长老道别后,便去了自己专门用来会客的偏殿。
是谁会来找他呢?孟樱殊朋友并不多,难得的那几个也死的差不多了,他不觉得有人会来找他叙旧。
只是刚走到院门口,他就看到一个颇为眼熟的高大身影站在院落之中。对方身穿玄色斗篷,黑色的乱发如同狮子一般披在脑后,背上还配着一把血红色的长剑。
听见他的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过身子,对方眉眼英俊却又十足凌冽,只是站在那里都如同一柄出鞘了的利剑,将空间都劈成了两半。
他看见孟樱殊以后,便从背上抽出了血色长剑,剑尖直指孟樱殊。男人面无表情,声音也相当漠然,只有熟悉的人才能听出他语气下的熊熊怒火。
“你把余近藏哪里去了,把他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