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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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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去荷兰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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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自己的小屋,李昌盛正在做晚饭。见汪虹突然推门进来,十分高兴。说:“回来也不打个招呼,我好到机场接你呀?快洗把脸,饭马上就得。你真是有命,我从来不买鱼,就今天买了,你偏偏就回来了。”

    摘自:(PDq0y4wHnMC4Y9agBZ).

    汪虹平素和李昌盛关系并不怎么近乎,可她现在觉着他就是亲人。看着他腰扎围裙忙忙碌碌大做饭,也不知怎么就哭起来了。

    摘自:(5C9J41fpUfFWo).

    李昌盛吃了一惊,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好模好样的哭嘛哭?”

    摘自:(ZC1r7knEW1PZBTdsFHRw).

    听着他那一口天津方言,汪虹又笑了。

    摘自:(W1PZBTdsFHRwfDD0V).

    李昌盛叹口气,说:“犯病了不是?该去吴家窑儿了。”

    摘自:(5uGhlR5OrrotWVZJXyG).

    吴家窑儿是天津市精神病院所在地,当地人都以谁谁谁该去吴家窑儿了来形容其脑子不正常。

    摘自:(Opvg0Mawq9487yoT0DTb).

    吃罢饭,又给大姑打了个电话,诉说了小半年在罗马尼亚的遭遇,让瓦哈洛娃狠狠地骂了一顿。当初她坚决反对汪虹去布加勒斯特,汪虹就是不听。如今丢盔卸甲地跑回来了,还不该挨骂吗?

    摘自:(zjlfXHgepP).

    挨完了骂,汪虹问李昌盛现在布拉格生意好不好做?李昌盛说:“现在可不像你走那会儿了,中国人的集装箱多了去了,尽是大货主。曹先生那种水平的,过去就算天儿了,现在嘛都不是。布拉格北面那个体育场,现在改大市场了,周六周日两天,尽中国人。你别说,一天挣个一百两百美金,跟玩儿似的。”

    摘自:(RTegX507eCJ8225vbdL).

    汪虹说:“那我去断货,后天不就星期六吗?咱俩去试试?”

    摘自:(pk5G6lvHtl2RHx).

    “成。可利润咱怎么分?”李昌盛问。

    摘自:(8SWQs2SOM7N1qB).

    “对半儿分。”汪虹说。

    摘自:(PpO1PHfV5SzaaE).

    第二天上午,汪虹先去市中心一家银行取出一万克郎——她滚大包儿挣的那辛苦钱都在这家银行存着。其实也就几千美金,她本钱小,当然就挣得少了。然后又去了曹先生的公司,现金买断了一批砂洗衬衣。又去了几家中国公司,买了些领带、打火机、旅游鞋之类的杂货,用出租车拉了回来。

    摘自:(xWFacmD3mDljTI).

    一大早,天还不亮呢,李昌盛已经做好了早,喊汪虹赶紧起床。汪虹睡眼朦胧地爬起来,说才几呀,还让不让人活了?李昌盛说姑奶奶,大市场七就不放人了,快起快起!咱又没车,得倒完地铁倒巴士,大包小包的,不早动弹行吗?

    摘自:(gtxjz31aEp8tDMJ).

    到了大市场一看,呵,尽是同胞。刚摆好摊儿,就开始上人了,顾客愈来愈多,挤得水泄不通。汪虹和李昌盛货带少了,没到中午就卖光了。回去拿货也来不及了,李昌盛说要回去睡觉,走了,汪虹一个人在市场闲逛。

    摘自:(oXoBj2Svq9Epk46M8Z).

    忽然,她看见不远处支个摊儿卖旅游鞋的一男一女俩中国人挺面熟,定睛细看时,那位女士也发现了她,大喊一声:“汪虹!”汪虹急忙走上前去,“吴霞!小玉!”

    摘自:(IVfsKDuYWRygwssT).

    吴霞乐呵呵地问:“你怎么在这儿?我一来布拉格就打听你,说你跟一爷儿们去罗马尼亚了。”

    摘自:(Qp7KuBlkIB6cdKOsfTs).

    汪虹嗔她:“瞧你那张嘴!你们不是在莫斯科滚大包儿吗?怎么也跑布拉格来了?”

    摘自:(bnWBVeXNdk14p0azl).

    小玉插嘴说:“滚不成了,满车都是中国土匪,再滚非把命搁那列车上不行。”

    摘自:(vkNsmQygJ4UTByxF).

    吴霞说:“真是这样,中国黑社会闹得太凶了,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大包儿滚不成了,我和小玉就琢磨去哪儿呢?我不来过布拉格吗,就一块儿过来了。”

    摘自:(DOEJ7OqCvNrQiQTftyw).

    “那侯姐呢?”汪虹问。

    摘自:(nJtIUJwkuv6ustipFDJN).

    “那不是?正卖包儿呢。”小玉远远一指,汪虹便看见了正在给顾客拿皮包儿的侯玉花。

    摘自:(9DjHIEB3tc).

    汪虹苦笑笑,说:“咱们姐儿仨在这儿又会师了。得,你们先忙着,我去看看侯姐。”

    摘自:(eKca2nLNy1oA).

    吴霞说:“一会儿赶紧过来啊!告诉侯姐也别走,我今儿请客!”

    摘自:(wk6c2LEGmN).

    当晚,三姐妹连同小玉,坐在了一家中餐馆儿里。就着啤酒、果汁、白斩鸡,姐儿仨各自把别后情况说了一遍。看来数吴霞日子好过,她已经买了一辆二手斯柯达小车,带着小玉奔波在各个市场,每日都颇有斩获。侯玉花目前是一个人苦干,那刘辰早回国去了。三人当下约好,明天由吴霞负责占位,姐儿仨的摊位一字儿排开,既能照应又能聊天儿。

    摘自:(CrYEkuNrrB5o).

    这回不用李昌盛催,汪虹给闹钟上了铃儿,凌晨四就响。带的货比昨天多了一倍,肩扛手提,下了地铁又上巴士,没少挨捷克人的白眼。

    摘自:(KWPW5sFNdlBlDFR).

    生意不错,而且不累。李昌盛基本没事儿干了,四处溜达。姐儿仨谁想转转谁想上个厕所都方便,不怕没人照应。晚上回去一算账,刨去进货成本及摊位费和午餐费,两天净赚170美元。按事先约定,各揣85美元。

    摘自:(SqGePrw0Z59ilWd3l).

    好日子从来就是转瞬即逝的。

    摘自:(cnw6g49CvO39wlA9).

    首先是吴霞通知汪虹和侯玉花,下个星期不去大市场了,她要带着小玉去外地城市,而且从此就住在那边了。那儿的生意好极了,原因是目前还没有中国人。问是哪个城市,吴霞不肯说。“反正你们也去不了——每个星期都要来布拉格进货,你们没车,做不了这个生意。要你们能做,我肯定告诉你们。可你们不能做,万一从你们嘴上无意中漏出去,我们还挣什么钱?”其次汪虹也算了个账,凭一个星期去大市场练两天摊儿,养活不了自个儿。而要想天天去各个市场练,必须得有车。她倒有车本儿,可钱不够。买了车就没有断货的钱,没有断货的钱买车又有什么用?再次是李昌盛已经告诉她,他准备去德国发展。一个人几乎没有练摊儿的可能,她又茫然无措了。这时,她忽然想起了林小兰语重心长的话:

    摘自:(kRnn12ZXgxz6eDWIt2s).

    你的当务之急是找个捷克人把自己嫁掉。

    摘自:(SidM8ilywgQPU).

    她同意这句话的一半儿:当务之急是把自己嫁掉;不同意另一半儿:找个捷克人。

    摘自:(AP6WuYJFO2DZD).

    她告诉瓦哈洛娃她想嫁人了,瓦哈洛娃说你把要求讲一下。她想了想,说:“必须是男人,不能是Gay。年龄无所谓,范围在西欧。”

    摘自:(TqYYulCyDOE).

    瓦哈洛娃说你早该这样了,我从现在就给你留意。

    摘自:(b1R1uJvqrBGHaSdMefs9).

    一天下午,汪虹办事路过查理桥,被一个中国小伙子拦住了。他彬彬有礼地说,我想以皇宫为背景在桥上照张相,请你帮一下忙好吗?

    摘自:(WVGZiDB9qj).

    一口北京话。

    摘自:(23AsBnKTv8ZN).

    汪虹说当然可以。便接过照相机,为他拍了几张照片。

    摘自:(kCstBKDMkU).

    小伙子谢了之后问:“小姐你是北京人吗?”

    摘自:(qJmWUtMxpHEC).

    汪虹说:“不,我是天津人。”

    摘自:(WNexAvqxXu4SSIJfH).

    小伙子说:“我还以为你是北京人呢,你一天津口音也没有。”

    摘自:(gL5o2821tdXI586).

    汪虹笑着说:“从小在学校大院里长大,不会说天津话。你是北京人吧?”

    摘自:(YiWyoNp9LYJSNbp).

    小伙子头,说:“我刚从马耳它过来,想看看这边有没有机会。”他看看不远处的露天酒吧,“我们去那儿坐一下吧,聊聊天儿。”

    摘自:(7MNQ9LgtxIgOvtLrLm).

    小伙子叫吴力,老爸是中国驻马耳它大使。在马耳它中国人只能留学,不能办长期居留——置业可以,但中国人没钱——听说捷克相对好一些,便飞到布拉格来。刚到了一个星期,正是五迷三道的时候。

    摘自:(QGDOXGmbwpVsF7aBYrq).

    这是一个老实厚道的小伙子,英语也蛮好。汪虹很开心:总算碰见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同胞。吴力也很高兴,他正需要有一个能讲明白事儿的人为他指布拉格景物。这一个星期他也碰见了不少中国人,可除了北京混儿混儿就是青田农民。北京混儿混儿一嘴的脏话像是从裤裆里掉出来的,而青田农民的话你根本就听不懂。如今遇到这么一位南开毕业生,起码可以说说话儿了。

    摘自:(BBsNLBsTv8A7PJzLaxDJ).

    吴力告诉她,他最近要去一趟荷比卢德法,一个月才能回来,要汪虹的电话号码,说一回来就跟她联系。

    摘自:(lviMzwyAuO).

    汪虹说了号码,他正要往本子上记,又停住了,看着汪虹笑,“我们可以一起去嘛,不用花钱的。”

    摘自:(e0cGbBXfPDwiMXek6).

    汪虹问是怎么去。

    摘自:(z73xCdyIlmq0XmB).

    “我在马尔它认识了一个朋友,女的,叫何晓洁,是比利时籍华人。跟你差不多大,你今年有多大?”

    摘自:(u8UfGyGWn8z).

    汪虹说了。

    摘自:(MHMhGVzPcUByWndV1xfW).

    “同岁。我眼力不差吧?这何晓洁特能干,在布鲁塞尔的比利时——中国协会工作,自己还开了一家旅行社。她是温州人,文革中间跟父母来的比利时,在布鲁塞尔长大,小学、中学、大学都是在比利时念的。她想到中国发展,可父母不放心,父母在布鲁塞尔经营中餐馆,生意火得没法儿说。父母怕她一个女孩儿回中国出什么意外,不让她去。可巧她来马耳它旅游就认识了我,就让我跟她去比利时玩儿。我去了,她对父母说要让我陪着回中国,把我的情况介绍了一遍,无非是我在马耳它留学,老爸是中国驻马耳它大使一类。我事先根本不知道她要我陪她回国这件事,她一个劲儿给我使眼色,我也只好应承下来。她父母见我是个正经人,就同意了。我问她你回国做什么生意呀?她说特简单:以比中协会的名义邀请各级官员考察荷比卢德法,——公款旅游。我也正想回趟国呢,有人出费用干嘛不去?我俩从布鲁塞尔直飞北京。回去没几天,真让她拿下一个,是北京一家医院的院长,愉快地接受了她的邀请。我这边有事,先飞回来了。她在国内继续攻关,前天来电话说又有一个什么大型国企的老总被她拿下,还有一帮农民企业家。按她和那些人的协议是由她出导游和翻译,她哪儿有啊,她又回不来——准备把那帮企业家直接带到比利时呢。又把我抓住了,要我先期赶往阿姆斯特丹,接机。我想,你要是没事儿,咱俩一块儿去,你是翻译,我是导游,怎么样?”

    摘自:(J6CPaupEVAD6A8DCf).

    “你去过荷兰吗?”汪虹问。

    摘自:(Rzt8Ush1Hka3hpZcio5W).

    “没有。”吴力回答。

    摘自:(OXiFp28Pq2czV0pS).

    “那你怎么给人家导游?”

    摘自:(Wr0W01YabLJwDrLsAfU).

    “买张游览图,事先再找个中国人好好问问,不就行了?再说了,国内官员一般只对红灯区和卡西诺感兴趣,这些地方都用不着导游。”

    摘自:(uSZmhgkLrt2gj).

    “那我就跟你玩儿一趟,你有把握签证吗?”汪虹问。

    摘自:(ZWRXXiXLZfpwyTr6CP).

    “小事一桩。咱有比中协会的邀请,硬得很。明天早晨九,比利时大使馆门口见?”吴力伸出手来。

    摘自:(kTIOoUzevYkmKiObH).

    “不见不散。”汪虹也伸出手来。

    摘自:(ERyFPxaH1HecVHb).

    回到家,汪虹把要去荷比卢德法的事儿给李昌盛讲了一遍。李昌盛大惊失色,说:“有这样的吗?在路上随便认识个人,就敢跟着满世界疯跑?你不怕让人给卖了?”

    摘自:(noqOcdyOjt1mFLv).

    汪虹笑说:“我这么傻,卖给谁呀?谁买砸谁手里。”

    摘自:(iphxgxF4ld0).

    正说着呢,瓦哈洛娃来了。她笑嘻嘻地对汪虹说:“怎么谢我?”

    摘自:(AZazfUzV01bLDL8jy0Yg).

    “说什么呢?”汪虹不明白。

    摘自:(lU1y4PED9I).

    “我给你找到一个如意郎君!还不谢我?”

    摘自:(q2T2nyNodwuR).

    “真的?”汪虹问。

    摘自:(JBM4mWHh3j).

    “当然是真的。你姑夫过去有一个学生,他是专门来查理大学找你姑夫学汉语的——你姑夫这个汉学家全欧洲都知道。我那天回去把你这事儿和你姑夫一说,他还挺上心。昨天晚上他告诉我,他这个学生的夫人离婚了,他想找一个中国太太。我说你怎么知道?他说他本来是给这个学生打电话,要他帮忙留意。没想到这个学生正好是单身,而且是汉学家,你们不会有任何沟通困难。这学生说这么好的小姐为什么不给我呢?你姑夫说你要就给你。今天早晨我又给他打了个电话,证实了一遍,没问题。年龄稍大,也就四十出头儿吧。”

    摘自:(PIFvGFQ388aG).

    “哪个国家?”汪虹问。

    摘自:(kMx7mGt3FTyWmBDM2).

    “荷兰。”瓦哈洛娃说。

    摘自:(sgoo7FlorD6T5TZl5FSK).

    “荷兰?”汪虹又惊又喜,“太好了,我正要去荷兰呢!”

    摘自:(pEdWBebdaj8qIDp3).

    “大姑你快劝劝她吧,她发神经了。”李昌盛把汪虹要跟人去荷比卢德法的事儿讲了一遍。

    摘自:(kF6FEyirc5htV).

    “那不正好吗?”瓦哈洛娃高兴的说,“本来我要约他来布拉格见面的,这下正好,你就说是专程去跟他见面的。”

    摘自:(4cXP3eGzuP4DE).

    李昌盛急了,“大姑你同意她去呀?跑丢了怎么办?”

    摘自:(ygPpIfjz4CsSUOmA9).

    瓦哈洛娃烦了,说:“一边儿扒拉小算盘去,没你的事儿。”

    摘自:(GKGHsdaUPmZPB7IaaXr9).

    她把那位先生的电话号码交给汪虹,说:“去了就打电话约地方见面,他叫鲁道夫,因为特别爱吃豆腐,起了个谐音的中国名字叫‘卤豆腐’。这个人是很浪漫的,你要打扮一下再去见他。”

    摘自:(qEvGg9gCO4).

    早晨九,汪虹准时赶到比利时驻捷克大使馆门口,吴力已经到了,正在阳光下灿烂地笑。

    摘自:(wLp0zSpnTRiV).

    很痛快,当时便给了签证。

    摘自:(PmhbzfjgHE).

    那会儿还没有申根协议,只有荷比卢三国可以用一个签证,其余的欧洲国家都要一个一个的签。在德国使馆和法国使馆他们碰了壁——因为是中国人:拒签。

    摘自:(VtbDSYs2MsYK).

    汪虹一脸懊丧,可吴力却像没事儿一样,仍然兴高采烈。汪虹问:“拒签了你还这么高兴?”他说没事儿,只要有比利时签证就行,去了比利时就有办法,何晓洁本事大了。

    摘自:(qx4ez162kem1kWeDE).

    汪虹和吴力提前一天飞到阿姆斯特丹,找了个小旅馆住下,汪虹便给卤豆腐先生打电话。汪虹自报家门,尽量把声音弄得温柔娇嗲,那卤豆腐先生一口略嫌生硬的汉语,听得出已经喜出望外。他当下约好晚上见面,“你到梵·高纪念馆来——梵·高你知道吗?太好了,你是大学生嘛,当然知道梵·高了。梵·高纪念馆右手有一条小巷,往里面走大约两百米,你就到了一家很地道的中餐馆儿。我在那里请你吃晚饭——那家餐馆儿的卤豆腐做得好极了。吃过晚饭我带你去看阿姆斯特丹美丽的夜景,阿姆斯特丹的夜景特别迷人,我陪你乘船在运河里航行,我们并肩站在船头,让夜风吹拂着你黑色的长发——你是长发吗?好极了,只有长发飘散的东方女孩儿才配得上阿姆斯特丹的浪漫夜晚。好了,晚上六,不不不,我求求你,你绝对不要告诉我你长的什么样,个子有多高以及穿什么样的衣服。让我去感觉你,那才是真正的浪漫,你同意吗?‘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我不问你这是谁的词,你当然知道。”

    摘自:(LuT61CHuQXhQwlB).

    汪虹想:好家伙,还不知能不能受得了他的浪漫呢!

    摘自:(GvLO4WOJSIq).

    吴力邀她出去转转,她谢绝了,说想睡觉。要应付一夜的浪漫,不养好精神哪儿行呀。睡了两个小时,醒来一看是下午四半,赶紧捯饬吧。淡淡地涂了唇膏,细细地描了眉毛,稍稍地擦了粉,脱下背带牛仔裤,换上一袭紧绷绷的红色天鹅绒旗袍——这是瓦哈洛娃提供的道具,据说当年她就是穿着这件旗袍在吴和面前袅袅的那么一走,傻小子立马分不清东南西北。脱下那双四季不离脚的旅游鞋,换上几乎从来没穿过的意大利高跟儿皮凉鞋。试着走了几步,别扭得没法说。更要命的还是这件旗袍,才穿了十几分钟,汪虹就觉着缺氧,呼吸困难。

    摘自:(Z6EQ4kICHvsgvmdfy6Qx).

    没法子,忍吧。

    摘自:(J1tPRfNjGc).

    五多了,汪虹下楼,在大厅里迎面撞上从外面回来的吴力。吴力大吃一惊,说:“我还奇怪你为什么不出去玩儿呢,原来有约会呀!”

    摘自:(P8mhaYX6L1Lm).

    汪虹歪头一笑,不置可否。

    摘自:(8HfjalQXzN).

    吴力说你等等,他倒退几步,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我想起陈毅来了。”他说。

    摘自:(1l0dNqfBVC4hu9pc7).

    “哪儿对哪儿呀?”汪虹道。

    摘自:(liZ5d4Q5qlX8GxM).

    “这你就不知道了,”吴力走到她面前,“陈毅乃盖世英雄,身经何止百战?当年在新四军营地第一次看见张茜,竟不能自持,回到帐中便草就一首七绝——‘红光照眼意如痴,愧我江南统锐师!卅载豪情今何在?输与红芳不自知。’”

    摘自:(gjRNhnYjs78).

    汪虹瞪他一眼,说:“你就别发神经了!”

    摘自:(zUKPhKRchT9xExoN1qZu).

    吴力说:“不知你有没有雅量?我想给你提小小的意见。”

    摘自:(jOzN6FXTgA).

    “说吧。”

    摘自:(cstHIKmxBp5JBM4m).

    “既然穿这样一身儿行头,看人就不能像你刚才那样直眉瞪眼的。要慢慢地、好像不经意的其实却火辣辣的一瞥──懂得‘含情脉脉’这个词儿吗?”

    摘自:(kWkZsIeTn0BGj4oWYO7).

    汪虹笑盈盈地注视着他,眼睫毛还一眨一眨。

    摘自:(RnapzZzuCRSqY).

    吴力的左臂突然抽搐起来,愈来愈厉害。

    摘自:(nr31g1dtbDhGew6y1o).

    汪虹赶紧问:“怎么了吴力?”

    摘自:(HoTQGDOXGmbwpVsF7).

    “中电了!中电了!”吴力一边抽搐一边说。

    摘自:(3mJH8fqqc66mBkP).

    汪虹笑了,说:“怎么那么讨厌呢!”

    摘自:(XmBqbzxEeQf).

    她疾步走出旋转的大门,早有一辆TAXI停到身边。门口的侍者替她拉开车门,她钻进后排坐好,用英语对司机说:

    摘自:(gXtsbXrx4DgMAkrh1TVC).

    “梵·高纪念馆,谢谢。”

    摘自:(1RjrZSxe3k).

    梵·高纪念馆很快就到了,可是汪虹却拿不准是哪条小巷——光说右手这条小巷,可这左右是怎么算的?是按进纪念馆呢还是按出纪念馆?汪虹感到这个酸酸的荷兰汉学家十分可恶:他完全可以说出街道名称嘛,什么左手右手的,显他懂几句中文!

    摘自:(7YcUiBG189zS).

    汪虹按她的认知——面对纪念馆的右手——走进了小巷,不到二百米,果然有一个门脸儿不大的中餐馆,装修得恶俗不堪,门楣上三个大字:汉宫春。

    摘自:(pz6ViYzSVV).

    怎么名字起得像个妓院?汪虹推门走进,看看表,差半小时六。

    摘自:(vGYoBHIE1JfH).

    早有殷勤的跑堂迎上来,她左右看看,偌大的餐厅里没有一个客人,便拣了中间的一张桌子坐下,跑堂送上菜单,又奉上茶水,问:“小姐你想吃什么?”

    摘自:(NgRqB6BwPw).

    汪虹确实饿了,她也知道跟外国人在一起吃饭是个什么情况——基本上吃不饱。首先他们饭菜得都很少,另外你还得显示出一种优雅的风度,不能把狼吞虎咽的吃相露出来,尤其在今天晚上这样一个历史性的关键时刻。她决定先吃什么,垫垫底儿,仓廪足而知荣辱,肚子里有食儿才能吃得斯文。她迅速浏览了一遍菜单——只看价格不看菜名儿。

    摘自:(TnKTUOLiUkVv).

    “蛋炒饭一份儿,请快。”她说。

    摘自:(prCuAQois7jLlIv9).

    差五分六她吃完了蛋炒饭,又要了一杯咖啡,气定神闲地等着浪漫。

    摘自:(wVtMlOfEeQQI41RH9Lm).

    跑堂的走过来问:“小姐你在等朋友啊?”

    摘自:(hQjK0JlldyvmcDgRkQzt).

    她头,问:“怎么这么萧条?”

    摘自:(Og0agZHWsgN7S0E).

    跑堂的叹口气说:“没法子,竞争太厉害,我们以前都在青田乡下,不懂煮饭的,老板都要愁死了。”

    摘自:(Jh1TkkOau2W).

    眼瞅着到了七,还没见汉学家的影儿。正纳闷儿呢,呼啦啦进来一伙中国人,个个板着脸,坐到汪虹的左手。呼啦啦又进来一伙中国人,也个个板着脸,坐到汪虹的右手。彼此虎视耽耽,而汪虹怎么看都像是在瞪自己。

    摘自:(3STVjHI4jOYvRag1ieG).

    接着一声喊,汪虹听不懂喊什么,只见跑堂的一溜儿小跑出来上茶。

    摘自:(zjJlrY4DywffxG).

    接着便开始说话,用一种完全听不懂的方言。汪虹估计不是闽南话就是青田话。对话渐趋激烈,声音愈来愈高,而且双方都站起来向汪虹逼近。汪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着急呢,跑堂的跑过来,在她耳边轻轻说:“是黑社会在讲道,讲不拢,马上就要开打了,你小心溅上血。”

    摘自:(ujB4vibSAg).

    汪虹大惊,向两边笑笑,起身便跑。高跟鞋不习惯,在门口还差摔倒。正好有一辆TAXI驶来,她扬手拦住,也顾不上那位汉学家了。

    摘自:(nXuX8nAwW6GRxse6).

    回到旅馆,她仍然心有余悸,又为卤豆腐担心:刀剑无情,会不会一进门儿正好让人家给跺了?便给他家里打电话,无人接听。

    摘自:(vrlfRlsSHPcOfKAEcq4).

    她更加惴惴不安起来。

    摘自:(Qoc7iX4ldy8Eq0XLi).

    她隔一会儿拨一次电话,隔一会儿拨一次电话,一直拨到凌晨一,终于听到了卤豆腐的声音。

    摘自:(YT4o3WVGZiDB9qjkljvC).

    汪虹问:“你没事吧?”

    摘自:(vjTOacghe1VlOXH).

    卤豆腐说:“我没事,我很好。”

    摘自:(qkKwdwovgL5).

    汪虹问:“你为什么没去?我一直等你到七多!”

    摘自:(JVDydUho6y7KNXjtiHC).

    卤豆腐说:“不,我六整准时到的,是你没有去。”

    摘自:(5StpEwTRAh1BYmGzot).

    汪虹急问他关于左手和右手的方向问题。果然,这个笨蛋是以背朝梵·高纪念馆定左右的。

    摘自:(oQkg60uk71UraL4G).

    汪虹叹口气,向他表示了歉意。他说:“没关系,这是一个美丽的错误,我很喜欢。”

    摘自:(wkbyP8mGSKroR4pfwnH).

    汪虹想:这真是一个好脾气。她说:“那我们明天,噢,现在已经是‘明天’了。我们今天再找个地方见面,好吗?”

    摘自:(ge1wD3soRr722GOpJsU2).

    卤豆腐说:“我们不用见面了,谢谢你给我带来这个美丽的错误,这真是太浪漫太神奇太不可思议了。”

    摘自:(19QvrXy6Q0).

    汪虹摸不着头脑,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摘自:(UMKp53XJbX3eYUsYE).

    “对,你还不知道,”卤豆腐说,“我六整准时进门,看见你已经坐在那儿了。我很高兴,就走到你面前,说‘你好’,就坐下了……”

    摘自:(eKAgvEydHGW5ajP).

    “什么什么什么?”汪虹打断他的话,“我?”

    摘自:(0KsZyYGrJr6).

    “我以为是你,因为只有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中国女孩儿。”卤豆腐继续说,“我走到你面前坐下,说我请你吃饭。你笑了,笑得很好看,问我:‘你是个慷慨的人吗?’我说当然。你了油焖大虾、糖醋松鼠鱼和菠萝鸡片……”

    摘自:(slk2ymzkye8t9jrAzswd).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我只了一份儿蛋炒饭!”汪虹愤怒地再次打断他的话。

    摘自:(cfaZmgF2xV).

    “但我以为是你。”他继续不屈不挠地叙述,“我只了我——卤豆腐。我喝了两杯五粮液,很好喝。但你不喝,你只喝juice。”

    摘自:(im4sF1ONCJqA).

    “我喝!我不光喝五粮液,我还喝敌敌畏呢!”汪虹大叫。

    摘自:(BXWuFnHFqw).

    “敌敌畏是什么?”卤豆腐问。

    摘自:(H5PXY7Qrvk7o).

    “名酒,比五粮液还好,最适合你这样的人喝。你继续说吧,后来呢?”

    摘自:(ZEIZYuKjk8).

    “后来?我们不是已经在电话上约好了吗?在运河里乘船欣赏阿姆斯特丹美丽的夜色。我和你并肩站在船头,夜风有凉,你偎在我怀里,我紧紧搂着你……”

    摘自:(6LBshdT6pVLd).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摘自:(omuthAMXdI).

    “不是你,直到这时我才知道不是你。接过吻后我对你说,‘感谢瓦哈洛娃把你送到我身边。’你问:‘瓦哈洛娃是谁?’我还以为你是在开玩笑,但是不像。我说你不是汪虹?你,不,她说不是,她是柳娜。我知道全错了,可这是一个美丽的错误——我无可挽救地爱上了她。当然,她也同样爱上了我。”

    摘自:(utnWAjVJiwr3).

    “她现在在哪儿?”汪虹问。

    摘自:(M4gYAHPB8j).

    “我们刚刚进家,她正在洗澡。你要和她讲话吗?”

    摘自:(Sa0rTqYnc87R).

    “讲你个大头鬼,Fuckyou!”汪虹摔下电话,仰面朝天躺在床上喘粗气。

    摘自:(oe23AsBnKTv8ZNBeS).

    一段拟议中的跨国浪漫还没有开始便已经结束。

    摘自:(wISkkqtIwD34G6WNVZ3).

    摘自:(QGJaL35c2mWUSujU1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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