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珩带着晓妍和俏春到了小厅上,掀帘进去,屋里燃着银屑碳,暖融融的。
任以安正在与一个姑娘下棋。那姑娘年方十五、六岁,鹅蛋脸面,眼波荡漾,色若春晓,穿着淡雅素洁的淡黄细锦袄儿,白绫裙子,一手拈着一颗棋子沉吟思索,微颦着眉,另一只手捂在放在膝上做工精致纤巧的小手炉上。
任以安神情闲适,修长的手指拈着一颗黑子把玩着,嘴角噙笑,俊逸出尘。
秋珩不敢出声,只静静地站立着,任以安抬头见她们进来,眼光在晓妍脸上一转,轻向她们了头。
待那姑娘迟迟疑疑地将手中的白子落下后,秋珩才走近两步上前行礼,笑道:“原来三小姐也在此,奴婢给您请安了。”
三小姐任依柳抬起头一笑道:“起来吧,你最是守规矩的,我是常来的,说过不用那么多礼,偏你每次还这样。”
秋珩赔笑道:“那是三小姐体恤我们丫头,但规矩还是不敢错的。”
任依柳眼光往身后一转,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几眼道:“这两个就是新选进院的丫头吧?叫什么名字?”却是冲身后两人问的。
“回三小姐话,奴婢俏春。”
“奴婢晓妍。”
任依柳含笑了头,又打量了晓妍一眼,站了起身道:“既然四哥有事,那我就先回去了,我院里也添了三个丫头,想来也快到了罢。”
任以安也站起来,微笑道:“是快输了才要急着走的罢?”
任依柳小嘴微微一扁道:“四哥也不让我,怪没意思的。”
秋珩亲自拿起一边搁着的软毛织锦披风给她仔细地披好,她的跟随丫头也忙迎在门口,一行人离开。
秋珩又给任以安斟了杯茶,捧了与他,笑道:“我们奴婢倒是喜欢三小姐能赢呢。”调皮一笑,接着道:“若是她赢了,我们伺候的丫头也能得好处,或者几个钱或者随身一只香包、一条手绢、一包雪片梅子。”
任以安听了,展颜一笑道:“既如此,下次我让着她,让你们多得好处罢。”心情不错的样子。
秋珩忙向任以安行礼道谢。
看来秋珩是伺候任以安的旧人了,颇得他的信任。俏春在旁边看着听着,眼光一闪,含了羡慕和嫉妒。
秋珩示意两人上前向任以安行了礼,在旁边道:“这两位妹妹刚进院了,晓妍之前也伺候过公子的,俏春是花木房拨来的,原是我们院里管花木的蕾儿放出去配小子了,所以拨了来了缺,是否让她接了蕾儿的活计?还请公子示下。”对俏春的安置,她给出了很详细的意见,但晓妍是公子亲自要了来的,她不知道公子心下如何,也不敢乱出主意,只听他示下。
任以安头道:“俏春就了蕾儿的位置吧,晓妍在府外也随过我,辛苦了,就升为二等丫鬟罢。”
秋珩微微一怔,心道公子待晓妍果然是不同的,竟一来就升为了二等丫头,只是院里盯着她的人多了,是好是坏还未知呢。
脸上却未表现出来,只笑着推着晓妍道:“你们快谢恩罢。”
又对任以安笑道:“她们今日方来,我让她们歇息一天,可好?”
任以安头:“你安排的极好。”
晓妍和俏春磕了头,方要退出,任以安道:“晓妍留一会。”
俏春深深看了她一眼,走了出去。
晓妍一愣顿下脚步,转身看着任以安。
任以安含笑道:“你那天给我的鞋子很暖和、很适合,再替我做双罢。还有,上次放了话出去,让你替我做些小玩意送给侄儿、侄女的,如今也不好食言了,劳你做些罢。”
晓妍心里一暖,头应了。
任以安又对秋珩道:“明天你带她去拣上几匹布。”
秋珩闻言怔了怔,旋即明白过来,不由得又看了晓妍一眼,含笑头应了。
回到房中,俏春正若有所思地微垂着头坐在床前,见晓妍回来了,站起身堆了满脸的笑,可眼里却没有几分笑意道:“恭喜晓妍姐姐,才来就是二等丫头了,日后还请姐姐多关照。”她如今是竹轩的三等丫鬟。
晓妍看了看她的神情,只微笑道:“我不过是机缘巧合,运气好些罢了。”
俏春抿了抿嘴小声笑道:“我说这话可不是客气而已,这府中人多,什么样人没有,捧高踩低的还少吗?你是二等丫头了,这院里寻常丫头、婆子也不敢随意地欺负你的,可见四公子待你是挺好的。”
晓妍正整理着床铺的手一顿,只微微一笑,不肯多言。
且说晓妍退出后,任以安令香芫拿了几包应生母宋姨娘吩咐买的茯苓膏送与她。到了宋姨娘房门口,接过香芫手里的茯苓膏进了房内。
只见五弟任以衡正在宋姨娘面前说话凑趣儿,不知说了些什么,笑得正欢,见了他进来,停了笑,任以衡站起来道:“哥哥你来了,沁儿快奉茶。”
任以安头,将茯苓膏递给宋姨娘身边的丫头蕊儿,道:“这是姨娘要的茯苓膏,若是喜欢时再告诉我,我再带些来罢。”
宋姨娘了头,脸上带了笑,神情却远没有刚与任以衡一起说笑时愉悦,淡淡道:“坐罢。”
任以安问道:“姨娘与五弟刚笑什么呢?难得姨娘这般高兴,说出来让孩儿也沾喜气?”
宋姨娘道:“并没有什么。你若要使我高兴,肯听我的话就是了,偏你眼里只有大夫人,竟不将我这个没地位的生母瞧在眼里,我自然是比不得她有地位、金贵又会做人的,又帮不了你们,没得讨人嫌。就比如那次,萧家的事儿都是你帮着办的,费了多少心使了多少力,拿那一子钱又算得什么?既眼里没我这娘,还不如早些死了才好呢。”说着眼里滚下泪来。
任以安暗叹一声,忙跪下道:“孩儿是姨娘生的,怎敢眼里没有您?如今说出这话,可是要折煞孩儿了。”
任以衡也忙在旁边劝着,宋姨娘止了哭,又道:“我知道你心大,看不得这些,如今我也不求你什么,只求你助着你弟弟就是了。否则这府里哪里还有我们母子的立足之地?”
任以安想起府里和朝堂的种种,不由得暗叹了口气,只得含糊混过。
任以衡嘴角含着笑,眼底却冷然,一边喝着茶,一边借着烟雾的遮掩打量着任以安的神色,此时眼光更是一冷,嘴角带了丝冷笑。
放下茶杯,掩下神色,“哈哈”一笑,道:“沁儿,你煮茶的手艺益发了得了,给我添上罢。”
沁儿嫣然一笑接过茶杯去了。
众人转开了话题,聊及今日上房各院选拨新的丫头一事,任以衡起身离座向任以安一鞠道:“当日二哥讲及晓妍姑娘,我并未留意,他说要赌上一赌、试上一试,我也只是随口应了,再不想他会这般行事,却是为弟的考虑不周,闹出这许多事儿,幸好晓妍姑娘是个忠心有情意的,终究愿随你,否则为弟的罪过可就大了。”
任以安淡然道:“过去的事儿,还提来做甚。二哥行事恣意,也并非存心。”
宋姨娘听了一阵道:“安儿,你身边也没个知冷知暖的贴心人,你媳妇的事儿也过去好些年了,也是她自个忒糊涂了些,你也老大不小了,连个子嗣也没有,侍妾总该有几个罢?既那小丫头称心,就快纳了她为妾罢。”
————————小丫没状态中,好累。